沒有預兆,沒有情緒鋪墊,一個乾澀的、毫無起伏的、如同壞掉的機械齒輪摩擦發出的聲音,在凝固的空氣中響起:
“指令?”
聲音不大,卻像一道冰冷的電流,瞬間貫穿了僵立的兩人。
沈烽掐住林傑脖子的手猛地一顫,力道不由自主地鬆開了幾分。他布滿血汙的臉上,那雙因暴怒和絕望而充血的眼睛,難以置信地、死死地釘在江妍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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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令?她在問……指令?像一台等待輸入命令的機器?巨大的悲慟如同重錘,狠狠砸在他早已破碎的心臟上,讓他幾乎站立不穩。
林傑趁機猛地吸進一口帶著血腥味的空氣,劇烈地咳嗽起來,眼球上的血絲如同蛛網。他同樣死死盯著門口那個身影,鏡片早已碎裂丟失,那雙失去遮擋的眼睛裡,翻湧著比楊誌武更複雜的驚濤駭浪——震驚、審視、一絲病態的探究,還有更深處的、被那空洞徹底激怒的冰冷。她出來了?她怎麼會自己出來?她問“指令”?他的“治療”……難道真的隻剩下這個了嗎?
江妍依舊靜靜地站著,對兩人瀕死的狀態、猙獰的傷口、翻湧的情緒視若無睹。她隻是微微偏了偏頭,渙散的瞳孔似乎在空氣中捕捉著無形的信號,等待著一個明確的、可執行的“指令”。額角的傷口,又滲出一絲鮮紅,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
“妍……”沈烽喉嚨裡擠出一個破碎的音節,帶著泣血的顫抖,他想衝過去,想抱住她,想喚醒她,可身體卻像灌了鉛,被巨大的絕望和眼前的景象釘在原地。
林傑猛地抬手,用沾滿血汙的手背狠狠抹去嘴角的血跡,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而冰冷。
他看到了沈烽眼中那毀滅一切的痛楚,也看到了江妍那令人心悸的空洞。
一個念頭,如同毒蛇般鑽入他混亂的腦海。
他強忍著咽喉的劇痛和眩暈,嘶啞地開口,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全局的意味,目標直指沈烽:
“想讓她活著……就聽我的!”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劈在沈烽混亂的意識裡。
活著?
他猛地看向林傑,眼中是滔天的恨意,但“活著”兩個字,卻像溺水者抓住的唯一稻草,狠狠刺穿了他被絕望冰封的心,他掐著林傑脖子的手,終於徹底鬆開,無力地垂下,身體晃了晃,全靠意誌強撐著才沒倒下。
林傑劇烈地喘息著,推開沈烽的鉗製,踉蹌一步站穩。他不再看沈烽,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門口的江妍身上,如同一個科學家在評估一個失控的實驗體。
他強壓下翻湧的氣血和肋骨傳來的劇痛,剛才沈烽的撞擊傷到了骨頭,用一種極度壓抑、卻刻意放緩放柔的語調,對著江妍開口,像是在引導一個懵懂的孩童:“妍妍。指令:跟隨。”
指令清晰。目標明確。
江妍渙散的瞳孔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似乎捕捉到了聲源的方向。然後,她赤著的腳,邁開了第一步。
動作依舊帶著那種非人的遲滯和精確,踩過地上的玻璃碎屑和暗紅的血汙,一步,一步,朝著林傑的方向走來。巨大的裙擺掃過狼藉,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沈烽看著這一幕,心如刀絞,卻一動也不敢動。林傑的威脅如同枷鎖——“想讓她活著”。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個空洞的、如同精致人偶般的江妍,一步步走向那個將她變成這樣的惡魔。
林傑看著江妍走近,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掌控的光。他側身,讓開門口的位置,示意她向外走。“指令:向外行走。”
江妍毫無停頓,空洞的目光“注視”著走廊儘頭的方向,繼續邁步,從兩個渾身浴血的男人身邊走過,帶起一陣微弱的、混合著消毒水和血腥的風。
林傑這才轉向沈烽,眼神冰冷如手術刀:“開車。跟上。彆做任何多餘的事。”
他的語氣是命令式的,帶著不容置疑的威脅,“她的狀態極度不穩定,任何刺激都可能徹底崩潰。想保住她這具空殼,就按我說的做。”
沈烽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鮮血再次滲出。他死死盯著林傑,眼中是刻骨的恨意,但最終,那恨意在觸及前方那個緩慢行走的、穿著破敗粉藍裙子的單薄背影時,化作了更深沉的、無力的痛苦。
他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低吼,猛地轉身,拖著劇痛的身體,一瘸一拐地朝著停車場的方向艱難走去。每一步,都踩在碎裂的尊嚴和燃燒的恨意之上。
林傑撿起地上那把沾著血的手術刀,隨意地插回白大褂的口袋,那口袋也早已撕裂,然後快步跟上江妍,保持著一步的距離,如同一個沉默的、掌控一切的牧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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