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消失在二樓走廊深處。隨即,隱約傳來門被粗暴推開、紙張被瘋狂翻動的嘩啦聲,如同風暴席卷。
餐廳裡,隻剩下沈烽和江妍。
巨大的水晶燈投下冰冷的光,將江妍端坐的身影拉長,投在光潔的地麵上,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剪影。空氣中仿佛還殘留著那聲抹茶蛋糕帶來的無形震蕩波。
沈烽像是被釘在了原地。他維持著半轉身看向樓梯口的姿勢,胸口劇烈起伏,粗重的喘息聲在死寂中異常清晰。
剛才那石破天驚的兩個字,還有林傑手腕上瘋狂閃爍的警報紅光……不是幻覺!絕對不是!
巨大的狂喜如同岩漿,瞬間衝垮了他被絕望冰封的心防,妍妍!她還在裡麵!那個會笑、會做蛋糕、會罵他開車慢的江妍,沒有被徹底抹除。
他猛地轉回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住主位上的江妍,那目光熾熱得幾乎要將她點燃,他向前踉蹌了一步,又硬生生刹住。
林傑冰冷的警告如同枷鎖般勒緊了他的喉嚨——“她的狀態極度不穩定,任何刺激都可能徹底崩潰”。
靠近?還是……等待?
掙紮如同兩隻無形的手在撕扯他的靈魂。每一秒的猶豫都像在油鍋裡煎熬。終於,那點卑微到極致的、害怕再次失去的恐懼,被洶湧的狂喜和孤注一擲的衝動徹底壓垮。
他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喉嚨乾澀得發疼。他小心翼翼地、幾乎是屏著呼吸,又向前挪了一小步。
距離江妍隻剩下不到兩米的距離。他甚至能看清她眼睫在燈光下投下的細微陰影,看清她蒼白皮膚下淡青色的血管。
“妍……”他想呼喚她的名字,聲音卻在出口的瞬間被巨大的恐懼掐斷,變成了一個破碎的氣音。不行,不能刺激她!指令……對,指令,林傑就是用指令……
沈烽的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他強迫自己穩住聲音,那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卻又無比清晰,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靈魂深處艱難地摳出來:
“抹茶……蛋糕。”
指令下達。目標明確:抹茶蛋糕。
時間仿佛再次凝固。
沈烽死死盯著江妍的臉,盯著她灰白的瞳孔,連呼吸都停止了。巨大的期待和更深的恐懼將他釘在原地,每一根神經都繃緊到了極限。
一秒。兩秒。
主位上的江妍,身體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不是情緒的波動,更像是程序接收指令後的啟動。她的頭極其緩慢地、精確地轉向了沈烽發聲的方向。灰白的瞳孔空洞地“聚焦”在他臉上,像兩個冰冷的攝像頭。
然後,嘴唇翕動。乾澀的、毫無起伏的、如同電子合成般冰冷的聲音,清晰地響起:
“這裡沒有做抹茶蛋糕的工具。請重新下達指令。”
聲音平板,語調沒有任何變化。精準地回應了指令中的邏輯錯誤——缺乏工具。執行完畢,恢複待機狀態。
灰白的瞳孔依舊空茫地對著他,仿佛剛才那石破天驚的兩個字和她手腕上瘋狂的心跳,真的隻是兩個男人在巨大精神壓力下產生的、可悲的集體幻覺。
沈烽眼中的狂喜如同被冰水澆滅的火焰,瞬間熄滅。巨大的失落和更深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徹底淹沒。
他踉蹌著後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餐椅靠背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輕響。他痛苦地閉上眼,手指深深插進頭發裡,肩膀無法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難道……真的是幻覺?
就在這時,一陣更加急促、更加狂亂的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來。
林傑幾乎是衝下來的!他頭發淩亂,鼻梁上的金絲眼鏡歪斜著,鏡片後的眼睛裡布滿了駭人的血絲,閃爍著一種近乎瘋狂的、科學狂人般的偏執光芒。
他懷裡抱著厚厚一摞釘好的打印紙,紙張邊緣被捏得變形,上麵密密麻麻全是各種曲線、圖表、數值和潦草的批注——那是他三年如一日、對江妍進行全方位生理和心理監控的原始數據記錄。
“不是幻覺!絕對不是!”林傑衝到餐桌旁,聲音嘶啞,帶著不容置疑的狂熱。他根本顧不上儀態,粗暴地將那堆沉重的記錄“砰”地一聲砸在光滑的桌麵上,紙張散開,露出裡麵複雜到令人眼暈的腦電圖波形、神經遞質濃度變化曲線、微表情捕捉分析圖譜……
沈烽被他這瘋狂的狀態驚得抬起頭,眼中還殘留著淚光。
“看這裡!”林傑的手指如同鷹爪,狠狠戳在幾頁看起來並無異常的數據上,指尖因為用力而發白,“三年來,每一次類似咖啡、甜點、開店這些關鍵詞出現,她的邊緣係統,尤其是海馬體區域,都會出現極其微弱的、低於儀器標準閾值的異常電信號,雖然被深層抑製機製瞬間壓製,但存在!一直存在!”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拔高,帶著一種發現重大秘密的顫栗。
他又瘋狂地翻動紙張,找到最新的幾頁:“還有剛才!抹茶熔岩,峰值,前所未有的峰值!雖然隻有0.3秒就被強製拉平,但看看這振幅!”他指著一條幾乎被儀器噪音淹沒的微小凸起,眼神狂熱得嚇人,“還有那句抹茶蛋糕!聲帶肌肉的異常收縮模式,完全不同於標準指令回複!那更像……更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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