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傑沒有回答。他隻是呆呆地看著江妍那完好無損的手腕，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沾滿鮮血的、微微顫抖的手指，再抬頭看向屏幕上那個神奇的妹妹。
他臉上那副精密儀器般的冷靜麵具徹底碎裂，隻剩下巨大的、顛覆性的茫然和挫敗。他緩緩地、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般，頹然坐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著櫥櫃，摘下眼鏡，捂住了臉，發出了一聲近乎崩潰的、帶著哭腔的低吼：
“我…我他媽當初…為什麼要學醫…這…這算什麼…怪物…都是怪物…”
他引以為傲的科學堡壘，在這一刻被徹底碾碎成齏粉。
妹妹連忙出聲安慰，聲音帶著一絲心疼：“林傑哥哥！彆這樣！彆崩潰呀！這個修複能力現在還很弱啦！隻能處理像手腕這種不太致命的皮肉傷！而且需要消耗姐姐和我儲存的大量能量！如果是像三年前姐姐自己捅心臟那種致命傷，我們現在還完全沒辦法的！剛才的場景模擬也是，隻能製造幻象，還不能實體化觸碰的！真的真的！我們不是怪物！”
江妍繞過依舊處於巨大衝擊中、一個失魂落魄一個瀕臨崩潰的兩個男人，走回客廳，在沾血的沙發邊緣坐下。
她看著兩人，臉上帶著一種近乎頑皮的、小惡魔般的笑容：“感覺如何？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驚喜你個頭！”沈烽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後怕和巨大的憤怒，他衝到江妍麵前，想罵又舍不得，最終隻是用力地、小心翼翼地抓住她剛才“受傷”的手腕，確認那溫熱的皮膚下有力的脈搏，才紅著眼睛低吼道，“下次再敢這樣…我…我就把你綁起來！聽到沒有！太危險了！”
林傑依舊坐在地上，捂著臉，肩膀微微聳動，顯然還沒從世界觀崩塌的打擊中恢複過來。
江妍輕輕抽回手，笑了笑，沒理會沈烽的“威脅”。
她的目光變得有些深邃，仿佛在感受著什麼，然後轉向電視屏幕上的妹妹：“妹妹，這幾天‘吃’了那麼多‘東西’，是不是感覺…有點不一樣了？好像…能‘吃’的，不止是‘痛苦’了？”
妹妹的身影在屏幕上點了點頭，表情也變得認真起來，她接過話頭，用她特有的、活潑中帶著一絲天真的語氣，替不善表達的江妍解釋道：“是呀是呀！姐姐的感覺沒錯！經過這些天，李天盛的絕望、張宏遠全家的痛苦、還有那些保鏢、秘書、甚至ktv裡那些人的各種亂七八糟的念頭…我們發現，我們的‘食物’來源，好像大大拓寬啦！”
她的大眼睛閃爍著奇異的光芒：“簡單來說，我們現在不僅能‘吃’彆人劇烈痛苦時爆發的那種純粹負能量，還能…嗯…‘捕捉’到人類腦海裡隨時隨地閃過的最深層、最肮臟、最見不得光的想法和欲望！根本不需要姐姐再費心思去設計勾起他們的痛苦，隻要他們腦子裡有一絲貪婪、一絲嫉妒、一絲色欲、一絲惡毒…哪怕隻是一閃而過的念頭，隻要夠強烈，夠黑暗，我們就能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立刻鎖定，然後…‘吃’掉它！”
妹妹的語氣帶著一種發現新大陸般的興奮，但說出的話卻令人不寒而栗：
“而且哦！這種‘想法’越強烈，欲望越深，越肮臟，我們能‘吃’到的能量就越多！越純粹！比單純的痛苦…味道好像更豐富，能量轉化效率也更高呢！就像…就像直接從人性最黑暗的源頭汲取養分一樣！”
客廳裡一片死寂。
隻有地上那灘已經有些發暗的鮮血，無聲地證明著剛才發生的一切並非虛幻。
沈烽張大了嘴，看著屏幕上天真爛漫地說著恐怖話語的妹妹，又看看身邊嘴角噙著神秘笑意的江妍，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而剛剛經曆世界觀重塑的林傑，在聽到這番話後，捂著臉的手緩緩放下，露出那雙布滿血絲、卻閃爍著一種近乎狂熱和極度複雜光芒的眼睛。
他死死盯著妹妹和江妍，仿佛在看兩個剛剛降臨人間的、吞噬人心的…
惡魔。
就在這時，江妍的目光掃過兩人那副仿佛見了鬼的表情。
她臉上那點深邃和玩味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甜美、純粹無辜的天使笑容。她甚至微微歪了歪頭，讓幾縷黑發垂落臉頰，聲音特意放得又軟又糯，帶著十足的鄰家小妹妹的嬌憨：“沈烽哥哥~林傑哥哥~”
她拖長了調子，眨巴著那雙漂亮的黑色大眼睛，“今天天氣這麼好，你們…有沒有時間陪人家去逛街呀？”
這聲音，這笑容，這姿態…落在剛剛經曆了世界觀崩塌和生死時速的沈林二人眼中，簡直比剛才她劃手腕還要恐怖百倍！
兩人幾乎是同時從原地彈了起來！沈烽一個箭步衝向玄關大門，林傑也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速度，眼鏡都來不及扶穩，目標明確——逃！立刻！馬上逃離這個魔女！逛街？開什麼國際玩笑！誰知道她所謂的“逛街”是不是要去把整個商圈炸了或者把路人當點心“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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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兩人的手指即將觸碰到門把手的瞬間——
江妍臉上那甜美的笑容絲毫未變，隻是紅唇輕啟，吐出一個清晰、平靜、卻帶著絕對掌控力的字眼：
“定。”
時間仿佛瞬間凝固。
沈烽高大的身軀保持著前衝的姿態僵在玄關，一隻手距離門把手隻有幾厘米。林傑則因為速度太快，身體微微前傾，一隻腳抬起還沒來得及落下，眼鏡歪斜地掛在鼻梁上，表情定格在極度的驚愕和求生欲中。
妹妹在電視屏幕上捂嘴偷笑，但沒出聲。
江妍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黑色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發出清脆的“噠、噠”聲，如同敲擊在沈林二人被凍結的心臟上。她踱步到兩人身後，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戳了戳沈烽僵硬的背脊，又戳了戳林傑僵直的胳膊。
“哎呀，跑什麼嘛~”她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撒嬌般的委屈，身體微微前傾，湊到兩人僵硬的腦袋中間，“人家真的隻是想單純地去逛個街，買點漂亮衣服和小東西而已啦~人家這麼柔弱，絕對不會做什麼‘不好的事情’的~我保證！”她甚至還舉起三根手指，做了個發誓的動作，臉上的笑容依舊純真無邪。
沈烽和林傑雖然身體不能動，但思維還在瘋狂運轉：保證？你拿什麼保證？！自從你醒來，哪天安分過？！不是嚇得我們心臟病快犯了，就是把人命當玩具一樣擺弄！李天盛跳樓！張宏遠全家生不如死！這還叫‘沒做什麼’？！逛街？鬼才信啊！單純？買衣服？你上次說‘放鬆’就把張子銘送進了毒窩！這次誰知道是不是要去商場裡隨機挑選幾個‘幸運觀眾’當點心？！柔弱？你看著張宏遠一家四口的下場再說一遍你柔弱試試？！
江妍像是能聽到他們內心的咆哮，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她繞到兩人麵前，心念微動。
妹妹，解除他們頭部的限製，讓他們能說話。
“收到~”
沈烽和林傑瞬間感覺脖子以上恢複了自由！兩人剛想開口咆哮拒絕——
江妍卻搶先一步，再次用那副能甜死人的天使嗓音和表情，發動了終極撒嬌攻勢：“哥哥們~~~你們看嘛~我一個柔弱的小女孩，一個人出門多不安全呀~萬一遇到壞人怎麼辦？你們就真的…忍心讓我一個人去嗎？”她說著，還故意縮了縮肩膀，做出一個“我好怕怕”的可憐姿態。
沈烽：“……”他額角青筋暴跳，想罵娘，但看著江妍那張臉，話堵在喉嚨口愣是吼不出來。
林傑：“……”他感覺自己的理智在崩斷的邊緣反複橫跳。柔弱？不安全？壞人？最大的壞人就是你啊！！
柔弱？！你柔在哪？弱在哪？！是誰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張子銘推進了地獄？！是誰在拍賣會上把張宏遠當猴耍最後還讓他生不如死？！是誰在倉庫裡導演骨肉相殘？！壞人遇到你才該自求多福吧！
兩人內心瘋狂吐槽的彈幕幾乎要刷屏了！
江妍看著兩人憋屈又不敢罵的表情，似乎覺得還不夠。
她小嘴一癟，眼眶瞬間就紅了，帶著濃重的鼻音，轉向電視屏幕上的妹妹：“妹妹~你看他們…他們是不是嫌棄我了？不想陪我了…嗚嗚…我好可憐啊，剛醒過來沒多久，就被兩個男人嫌棄拋棄了…果然，男人都是大豬蹄子，得到了就不珍惜了…”她說著，還假模假樣地用手背擦了擦並不存在的眼淚。
妹妹立刻戲精上身，小臉一板，叉著腰，對著沈烽和林傑的方向，用她那清脆的少女音義憤填膺地“控訴”：“就是就是！太過分了！沈總！林傑哥哥！你們怎麼能這樣對姐姐！姐姐隻是想逛個街而已！你們身為男人，保護柔弱的女孩子不是天經地義的嗎？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姐姐那麼信任你們，依賴你們，你們卻…哼！渣男！大渣男！！”她努力憋著笑，聲音卻充滿了“正義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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