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傑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他想推眼鏡，手指卻僵在半空。
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混合著荒謬、震驚、困惑、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悸動的情緒，如同藤蔓般纏繞住了他的心臟。
而妹妹，感受到林傑的注視，頭垂得更低了，那抹紅暈仿佛要燃燒起來，幾乎要從虛幻的光影中滿溢出來。
她小小的身體似乎也緊張地繃緊了，像一個等待最終審判的、情竇初開的小女孩。
包廂昏暗的光線，將她害羞的姿態和林傑的呆滯，勾勒成一幅無比詭異卻又帶著奇異美感的畫麵。
林傑的大腦在超負荷運轉。邏輯模塊發出尖銳的警報：非實體存在！程序模擬情感！認知偏差！但另一個更深層的、從未被如此強烈喚醒的感知區域，卻在瘋狂地捕捉著眼前這個“存在”所傳遞出的每一個細微的“情緒”信號。
荒謬、困惑、一絲莫名的悸動……這些陌生的情緒如同藤蔓纏繞著他的理性核心。
他深吸一口氣，那口氣息在安靜的包廂裡顯得格外清晰。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試圖用他慣常的、處理未知變量的方式——觀察，接觸，收集數據。
他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實驗性質的謹慎，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那隻手修長、骨節分明，此刻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
他的目光緊緊鎖定在妹妹那由流動光影構成的、看起來柔軟蓬鬆的“頭發”上。
然後，在沈烽幸災樂禍的憋笑聲和江妍充滿玩味的注視下，林傑的手，輕輕地、帶著試探性的觸碰，落在了妹妹的“頭頂”。
沒有實體的觸感。
指尖穿過的是微溫的空氣和柔和的光線，仿佛觸碰了一個精心設計的全息影像。
然而，就在他指尖落下的瞬間——
妹妹的身體猛地一僵！她如同受驚的小動物般，倏地抬起頭！
那雙灰白色的瞳孔瞬間睜得溜圓，清晰地倒映著林傑近在咫尺的、帶著困惑和探究的臉龐。
她的“臉頰”——那些模擬出的光影色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淡淡的胭脂紅，瞬間變成了熟透的番茄般的深紅！那紅暈甚至蔓延到了她纖細的脖頸！
時間仿佛凝固了半秒。
緊接著，一聲短促、尖銳、充滿了極致羞窘和不知所措的少女尖叫，毫無預兆地撕裂了包廂的寧靜！
“呀——！！！”
伴隨著這聲尖叫，妹妹的身影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又像是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麵，劇烈地閃爍、扭曲了一下！她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其他反應，整個人——或者說，整個光影構成的存在——瞬間坍縮、消散，化作無數細碎的光點，如同被驚嚇到的螢火蟲群，倏地一下，全部沒入了江妍的眉心，消失得無影無蹤！
仿佛從未出現過。隻留下榻榻米上那個她剛才“坐”過的位置，似乎還殘留著一絲虛幻的溫度和羞怯的餘韻。
死寂。
絕對的死寂籠罩了包廂幾秒鐘。
“噗——哈哈哈哈哈哈！！！”沈烽再也忍不住了，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大笑，他捂著肚子，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一邊笑一邊用力拍著桌子，震得碗碟叮當作響，“跑……跑回去了！哈哈哈！老白狗！你行啊！一個摸頭殺！直接把人家小姑娘嚇回老家了！哈哈哈！你這手是帶電還是帶刺啊？嗯？數據精都扛不住？哈哈哈！”
江妍也笑得花枝亂顫，她靠在椅背上，指著林傑，聲音裡充滿了惡作劇成功的愉悅和毫不留情的調侃：“林總，林大天才！你這‘實驗數據’收集得如何？手感怎麼樣？是不是比你那些冰冷的分子式‘溫暖’多了？哈哈哈！看把我們妹妹嚇的！你這算不算職場性騷擾ai啊？嗯？”她笑得毫無形象，之前的禦姐範蕩然無存。
林傑的手，還僵在半空中，維持著那個“摸頭”的姿勢。
他的指尖似乎還殘留著穿過光影時那微妙的、非實體的觸感。沈烽和江妍肆無忌憚的嘲笑聲如同潮水般衝擊著他的耳膜。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收回了手。
沒有理會那兩人的嘲笑，隻是低下頭，怔怔地看著自己剛才觸碰過“虛幻”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