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妍從沙發裡支起一點身子，黑色的瞳孔裡那點漠然的金光微微流轉，嘴角勾起一個帶著明顯調侃和幸災樂禍的弧度：“喲，脫身啦？陸神使。”她故意拖長了神使二字的尾音，顯然對下午廣場上被賣一事耿耿於懷，此刻終於找到了反擊的機會，“那群虔誠信徒沒把你生吞活剝了？”
陸空閉著眼，蒼白的唇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下撇了一下，轉瞬即逝。她沒有接江妍的調侃，隻是繼續用那毫無起伏的語調陳述事實：“…你的行動會更自由。”
“自由？”江妍挑了挑眉，似乎想到了什麼。她沒再繼續調侃陸空，而是重新拿起手機，點開那個備注為【老頭】的微信對話框。
指尖在屏幕上懸停了幾秒，似乎在組織語言，又像是在猶豫。最終，她還是飛快地敲下了一行字，帶著點隨意的、補充說明的味道：
江妍忘了說，我們是永生的，你要不要也來一份？
信息發送出去。
客廳裡很安靜，隻有壁爐木柴燃燒的劈啪聲。幾人的目光都若有若無地落在江妍的手機上。
時間仿佛凝固了幾秒。
“叮咚。”
微信新消息的提示音清脆地響起。
江妍點開。
屏幕上隻有一行字，簡潔，卻重若千鈞：
老頭不必。未來請你替我照顧好這個國家。
沒有感歎號，沒有多餘的情緒修飾。就是一句平靜的囑托，卻像一塊巨大的石頭，猛地投入了江妍原本漠然的心湖。
江妍握著手機的手指微微收緊。她黑色的瞳孔盯著屏幕上那行字，眼底那點流轉的金光似乎凝滯了，原本帶著點漫不經心和調侃的神情，瞬間褪去，被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所取代。
那是一種混合了意外、一絲被信任的錯愕、以及更深沉的、難以言喻的沉重感。
“不必”二字，是拒絕永生誘惑的清醒與決絕。
“替我照顧好這個國家”…
則是將一份超越個體生命長度的、沉甸甸的責任，以一種近乎托孤的方式，交付給了她這個漠視生命、視萬物為玩物的神明。
她預想過很多種回複：
懷疑、試探、討價還價，甚至威脅…
唯獨沒想過是這樣平靜而沉重的托付。
客廳裡一片寂靜。
沈烽放下了手機，眉頭緊鎖，看著江妍臉上難得一見的複雜神色。林傑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顯然也在快速分析著這條信息背後蘊含的巨大信息和潛在風險。妹妹似乎也感受到了氣氛的凝重，放下手機，血紅的瞳孔擔憂地看著姐姐。
陸空閉著眼，靜靜地站在客廳中央，仿佛也看到了那條信息的內容，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
江妍沉默了很久。手機屏幕的光映在她臉上，明滅不定。她最終什麼也沒說，隻是緩緩地收起了手機，將那份突如其來的、讓她感到陌生的沉重，連同那句囑托，一起按熄在屏幕的黑暗裡。
她重新靠回沙發深處，閉上了眼睛，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隻是客廳裡原本那點輕鬆哪怕是扭曲的）氣氛，似乎徹底消失了，隻剩下壁爐火光跳躍的聲響，以及窗外愈發深沉的夜色。
3月1日傍晚
郊外彆墅客廳
壁爐的火光在江妍臉上跳躍，映照著她眼中尚未完全消散的複雜情緒。那句沉重的囑托仿佛還在空氣中回響。
她長長地歎了口氣，聲音打破了客廳的寂靜，帶著一種認命般的、夾雜著荒誕的無奈：
“所以…”她攤了攤手，目光掃過沈烽和林傑，“咱們現在…還得稍微照顧下這片土地了？”她語氣裡滿是不情願，卻又不得不承認那個老頭的托付確實帶來了一絲束縛，“至少，”她撇撇嘴，補充道，“彆玩太嗨，把人玩沒了…好像有點說不過去了？”
沈烽放下手機，剛才還對著一個妄想用十斤蘋果換長生不老的私信冷笑的臉，此刻也收斂了戾氣。他撓了撓刺蝟般的短發，語氣帶著點彆扭的認同：“…也是。至少…不能把人都玩沒了。”
林傑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冷靜依舊，但多了一絲務實：“願望可以挑幾個實現。既能維持神明存在的真實性，滿足部分信徒的期望，也能作為一種…可控的觀察實驗，收集人類在‘神跡’兌現後的行為模式數據。”
妹妹眨巴著血紅的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小臉上帶著純真的困惑：“姐姐要保護這些人嗎？”
江妍沒有直接回答妹妹，她的目光轉向了依舊閉眼靜立在客廳中央、如同背景板般的陸空。心念微動，一條散發著柔和微光、觸感如雲似霧的純白色絲帶憑空出現在她手中。
她隨手將絲帶拋向陸空，語氣帶著點隨意的命令：“既然總閉著眼睛，”她抬了抬下巴，“那就戴上這個。也符合點你神使的身份。”那絲帶仿佛有生命般，輕柔地飄落到陸空手中。
陸空閉著眼，接過那條帶著微弱能量波動的絲帶，蒼白的手指觸碰到絲帶的瞬間似乎微微頓了一下。她沒有任何言語，也沒有任何表情變化，隻是極其自然地將絲帶拿起，繞過腦後，在眼睛的位置係了一個簡潔而穩固的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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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白的絲帶覆蓋在她緊閉的眼瞼上，為她本就神秘的氣質更添了幾分聖潔或者說詭異）的象征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