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把雲棲村的山頂浸成了蜜色，風裹著山下稻田的清香吹過來，撩動陸硯辭袖口的麻布邊角。他手裡捏著一片剛撿的老槐樹葉，葉脈清晰得像刻著的時光紋路——這片葉子是從山腳下那棵老槐樹上落下來的，三年前他還在樹下和張師傅學編竹籃，如今樹影已能罩住大半個曬穀場。低頭望去，村落裡的竹編燈籠已次第亮起，暖黃的光從各家窗欞裡漏出來，混著炊煙的淡藍，像一幅暈染開的水墨畫，連遠處非遺工坊的陶窯煙筒，都冒著細細的、溫柔的白煙。
風裡似乎藏著過往的碎片，輕輕一吹，就把第二卷的曆程在他腦海裡鋪成了長卷。最先浮現的，是三年前剛回歸時的場景——他抱著《老街》的手稿，在三家出版社碰壁，對方說“非遺故事太冷門，不如加個流量明星的番外”，他卻偏要帶著王珂去鬆陽古村，跟著吳阿婆織了半個月布，把粗麻布的經緯紋理都寫進了小說裡。後來《老街》意外火了，有人問他“是不是早就算好了市場”，他隻記得吳阿婆摸著書頁說“這布的紋路，像我年輕時織的”，那一刻就知道，守住“真”，比什麼都重要。
接著是綜藝裡的小插曲。當時節目組想讓他和流量明星“炒話題”，設計了“劇本衝突”，他卻直接帶著張師傅和老木匠去了現場，讓攝像機對著竹編的梭子、榫卯的接口拍，慢悠悠地聊“一片竹篾要削多少刀才不紮手”“一個木楔要敲多少下才合縫”。直播時有人刷“太無聊了”，可後來收到幾百封私信，都是年輕人說“第一次知道竹編這麼有意思，想去學”。他那時就明白，不是觀眾不愛“慢”，是太多人習慣了用“快”糊弄，忘了“真誠”從來都不缺聽眾。
然後是扶持新人的日子。李岩第一次試鏡時緊張得攥碎了劇本，他沒教“怎麼演郭靖”，而是讓他去草原跟著牧民喂馬、劈柴，看日出時的草原怎麼漫過馬蹄，看風雪裡的蒙古包怎麼透出光；蘇曉總找不到黃蓉的“靈”，他就帶她去華山，讓她自己爬一次岩壁，感受風裹著裙擺的重量，感受雲海在腳下流動的樣子；王珂寫不出《守藝人》裡的榫卯細節，他就陪他走了七個省，在老木匠的工坊裡住了三個月，看刨花怎麼卷成好看的弧度，看墨鬥線怎麼彈出筆直的痕跡。那些日子裡，沒人提“流量”“kpi”，隻說“把角色吃透”“把故事寫真”，如今看著他們能獨當一麵，才懂“薪火”這兩個字，比任何獎杯都重。
最清晰的，還是對抗流量資本的那幾個月。有人拿著大投資來談“合作”，要他把《俠影篇》改成“甜寵武俠”，要換流量明星當主角，他直接把對方的合同推了回去，說“郭靖守的是襄陽，不是熱搜；黃蓉練的是打狗棒，不是甜寵劇本”；有人雇水軍在網上刷“實景沒必要”“非遺是噱頭”，他沒辯解，隻是把道具組的工作日常剪成了短片，讓大家看吳阿婆織粗布織到指尖起繭，看老周錘甲片錘到手臂腫起來，看錄音組在峽穀裡等了三天大風才錄到滿意的掌風音效。後來短片火了，網友說“原來好作品是用‘笨功夫’堆出來的”，才知道“正道”從來都不孤單，總有人願意跟著一起走。
直到《俠影篇》引爆市場，看著影院裡觀眾為襄陽城落淚，看著年輕人穿著漢服去博物館看宋代特展，看著行業裡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拍現實題材、挖非遺故事，他才恍惚覺得，原來“守住初心”真的能帶動一群人。不是他們有多厲害，隻是他們沒放棄“真”，沒敷衍“誠”，沒想到這份“不放棄”，竟成了攪動舊江湖、開出新花的力量。
“我們並未想過要改變世界。”他對著風輕聲說，手裡的槐樹葉輕輕顫動，“隻是努力守住了自己的初心，並幸運地，帶動了一些誌同道合的人。”
身後傳來腳步聲，林舟抱著一個深藍色的文件夾走過來，文件夾的封麵是用雲棲村的竹編紙做的，邊緣還留著手工裁切的毛邊。“陸老師，《星塵歸途》的正式開機許可批下來了，還有去戛納的行程單，我標了您說的‘帶老槐樹葉標本’和‘非遺手冊’，都放在附件裡了。”
陸硯辭接過文件夾，指尖觸到竹編紙的粗糙紋理，像摸到了雲棲村的根。他翻開第一頁，開機許可上蓋著鮮紅的公章，旁邊還有團隊成員的簽名，李岩的字寫得遒勁，蘇曉的字帶著秀氣，王珂的字裡還藏著幾分手稿的認真；戛納行程單上，林舟在“東方科幻論壇”那頁畫了個小小的太極圖，旁邊注著“馬克·陳先生想提前聊飛船設計”。
他合起文件夾，再次望向山下的村落——竹編燈籠的光更亮了，非遺工坊的陶窯還在冒白煙，老槐樹下似乎還能看到孩子們追著竹編小劍跑的影子。“第二卷的‘攪動江湖’告一段落了。”他的聲音平和卻帶著堅定，像在和過往告彆，也像在和未來約定，“第三卷的‘深耕產業’，即將開始。我們要做的，從來都不隻是幾部好作品——不是《俠影篇》火了就夠，也不是《星塵歸途》成了就行，是要把‘真誠創作’的根紮得更深，讓非遺能傳下去，讓新人能站出來，讓東方的故事能被更多人聽見、看見，做成一項能扛住時光、有生命力的文化事業。”
風又吹過來，帶著稻田的清香和燈籠的暖光，陸硯辭手裡的槐樹葉輕輕落在了腳邊，像給過往的時光蓋了個溫柔的戳。他轉身往山下走，文件夾抱在懷裡，腳步穩而輕——身後是已經鋪就的江湖路，身前是正在發芽的新征程，而他知道，隻要守住那顆“真誠”的初心，不管走多遠，雲棲村的光，永遠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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