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學院北側的一間教室。
與尋常書院大不相同。
室內整齊排列了二十餘套嶄新桌椅,每一張都按著李洵親自畫的圖樣打造。
桌麵微微傾斜便於書寫。
椅子有靠背,坐著不至於腰酸背痛。
教室前後各有一麵巨大的漆黑木板。
前麵的那塊略高些正對著所有座位,板麵用墨汁塗得烏黑發亮。
邊上掛著個木盒。
裡頭裝著白色石膏條,這是李洵特意讓人做的粉筆。
後麵的那塊稍矮些。
此刻還空著。
按李洵的說法,將來要讓學生們自己在這上麵寫寫畫畫。
辦什麼板報,每月一換,比試才思。
窗明幾淨。
陽光透過新糊的窗紙灑進來。
在地麵上投出光斑。
薛蟠一隻腳用力踩在李衙內的背上,迫使李衙內那張油頭粉麵的臉死死貼在地麵上,蹭了一臉的灰。
李衙內都快維持不住囂張模樣了。
真的,他想哭。
都是些什麼人呐,京城當真是惹不起,隨便就碰到幾個不怕死的瘋子。
“諸位,諸位公子有話好說,何必動手動腳。”
李衙內聲音發顫,忍著哭腔:“我沒得罪你們吧?都是誤會,誤會啊。”
他掙紮著想抬頭卻被薛蟠一腳又踩了回去,臉頰重重撞在地麵,疼得齜牙咧嘴。
方才李衙內那四個家奴想反抗,李洵一個眼神,就被薛蟠的手下撂倒在地,也不知死活。
李洵冷眼看著這一切,問道:“長安縣知府,李衙內?”
“是……是……沒錯……”李衙內忙不迭應聲:“家姐是長安縣知府的夫人,我姐夫……”
“我知道。”李洵打斷他,踱步走近,居高臨下的審視著。
這個角度,讓李衙內抬頭看的很辛苦。
最讓他心悸的是眼前這公子那雙眼睛,冷漠的像看阿貓阿狗,他隻覺得寒氣從腳底直衝頭頂。
李洵琢磨著李衙內,長安知府,張金哥這幾條信息,腦子裡飛快地搜索著。
一搜,心下便是一聲冷笑。
原來有這麼一樁故事。
敢情他還無意中替王熙鳳“洗白”了。
在上一世那個原版本裡。
這李衙內隻是輕描淡寫的一筆。
長安縣有個姓張的商賈,有個獨女叫張金哥。
張老爺貪財。
又隻有這一個女兒沒兒子。
故此給獨女取小名時,選了個金字,取財富之意。
又添了個哥字,雖在古時哥兒並非專指男性,但多少存了那份念想。
按理說。
張家是商戶,能與長安守備家結親已是高攀。
在相對安穩的年月裡。
武將的地位終究不如文官體麵。
偏巧一次進香,長安縣知府的小舅子看上了張金哥於是找到張家。
張老爺既怕對方,又想攀附,畢竟對方可是四品知府的小舅子。
可女兒已經訂親了如何是好?
關鍵便在這裡。
張老爺通過淨虛老尼,賄賂了王熙鳳三千兩白銀。
王熙鳳又借著賈璉的名義,給長安節度使雲光遞了話。
雲光向守備父子施壓逼他們退親。
最後。
張金哥懸梁自儘,守備公子投河殉情。
這便是王熙鳳人生中洗不掉的汙點之一。
李洵眼睫微垂。
蝴蝶翅膀輕輕一扇,許多事便不一樣了。
王熙鳳沒有害死尤二姐,尤氏姐妹都成了他的形狀。
而王熙鳳肚子裡還懷著他的孩子。
這翅膀再一扇。
張金哥的命運也變了,成了工學院的學生,有了另一條路。
既然王熙鳳已經是他的人。
肚子裡還揣著他李洵的種。
他便不可能坐視她繼續走那條老路,最後落得個機關算儘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一卷草席裹屍的下場。
李衙內死不足惜。
他那姐夫長安縣知府,也逃不脫乾係。
斬草要除根,斷源才能絕患。
如此。
張金哥才能真正自由,王熙鳳才能少個害人命的汙點。
念及此。
李洵看向李衙內的眼神漸漸冷了下去。
那是一種看死物的眼神。
漠然。
不帶絲毫情緒。
“諸位,我沒得罪你們吧?都是誤會啊。”李衙內還在掙紮,聲音裡透著絕望的討好。
他知道。
這群人裡,這個高高在上的年輕公子才是能做主的。
“怎麼沒得罪?”
薛蟠腳下又加了幾分力,踩得正想主意的李衙內哎喲一聲。
“那姑娘是我妹妹考核的學生,你輕薄她,就是不給我麵子。
不給我麵子,就是不給我妹妹麵子,不給我妹妹麵子就是打六爺的臉!”
這一連串的麵子砸下來,砸得李衙內暈頭轉向。
他努力轉動著發懵的腦袋。
什麼妹妹,我又沒輕薄過你妹妹。
你妹妹是誰啊?
心裡這般想嘴上卻不敢說。
他算是看明白了。
這幾個公子哥兒,簡直比他還能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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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惹事還挑挑揀揀看人下菜碟。
眼前這幾位卻是一副管你天王老子,我想打就打的渾不吝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