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車碾過孤兒院門口的碎石路,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陸時推開車門的動作帶著近乎失控的急切,手裡攥著那個泛黃的登記本和冰涼的u盤,指節因為用力泛出青白。他一路衝過荒廢的院子,踹開那扇刷著褪色藍漆的木門時,門軸的吱呀聲被他粗重的呼吸蓋過,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釘在房間裡的林辰身上。
“林辰!”陸時的聲音帶著趕路時的沙啞,更裹著滔天的怒意,他將登記本狠狠拍在那張掉漆的實木長桌上,紙張碰撞的聲響在寂靜的房間裡炸開,“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用你的方式替天行道?憑什麼把我哥扯進你的私刑裡?”
沈硯下意識地往前邁了一步,想攔在兩人中間,卻被陸時抬手推開。此刻的陸時像一頭被激怒的獸,眼底翻湧著憤怒和委屈——他剛從西郊倉庫回來,腦子裡還回響著張野說的那些話,哥哥陸明十年前的隱忍、守護,那些不為人知的柔軟和抗爭,都成了他心裡最柔軟的角落,而林辰的複仇,在他看來,是對哥哥用名聲甚至未來守護的“正義”的褻瀆。
林辰抬眼看向陸時,臉上沒有絲毫被質問的慌亂,反而隻是平靜地看著他,像是在看一個困在執念裡的孩子。“替天行道?”他重複著這四個字,輕笑一聲,笑聲裡帶著說不清的悲涼,“陸警官,我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在替天行道,我隻是在還債——替那些被關在這個房間裡的孩子,替你哥哥,還那些欠了十年的債。”
“我哥要的是法律的製裁,不是你這種血腥的複仇!”陸時猛地攥住林辰的衣領,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對方的襯衫扯變形,他眼底的紅血絲根根分明,“他當年篡改案卷,忍辱負重,不是為了讓你用殺人的方式了結一切!你殺了那些人,也毀了我哥留下的證據的意義,你和那些施暴者,有什麼區彆?”
沈硯上前拉開陸時的手,沉聲道:“陸時,冷靜點!林辰沒有銷毀證據,他引我們找到張野,就是為了讓真相大白。”
“冷靜?”陸時甩開沈硯的手,目光依舊死死盯著林辰,“沈哥,你不懂!我哥這輩子,最看重的就是警察的底線,就是程序正義!林辰這樣做,是把我哥的堅持都踩在腳下!”
林辰整理了一下被扯皺的衣領,緩緩走到牆邊,背對著陸時,指尖在牆麵的刻痕上慢慢移動。“你真的了解你哥哥嗎?”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細針,精準地紮進陸時心裡最敏感的地方,“你以為他是那個‘完美的警員’,是那個隻知道死守程序正義的人?陸時,你看到的,隻是他想讓你看到的樣子。”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抬手指向牆麵一處被反複描摹的刻痕,那處刻痕比周圍的名字深得多,也清晰得多,在昏黃的應急燈光下,陸時看清了那兩個字——陸明。
陸時的呼吸驟然停滯,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連腳步都僵在原地。他不敢置信地走上前,指尖顫抖著拂過那兩個字,刻痕的深淺、筆跡的走向,都和他記憶裡哥哥的字跡一模一樣,甚至連筆畫間那一點細微的頓挫,都分毫不差。
“這……不可能……”陸時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他一遍遍摩挲著那兩個字,像是要把牆麵磨穿,“我哥的字跡……他怎麼會在這裡刻下自己的名字?”
“因為他也見過這裡的黑暗。”林辰的聲音平靜得近乎殘忍,“十年前,陸明查到選童計劃,第一個找到的地方就是這個體罰室。他看著牆上這些孩子的名字,看著這張沾過血的桌子,看著那根打斷過無數孩子骨頭的戒尺,他也動搖過。他不是沒有想過用極端的方式,隻是他比我多了一份顧慮——他有你,他不能讓你失去哥哥。”
林辰拿起桌上的登記本,翻到其中一頁,指給陸時看:“你看這裡,陸明的備注裡寫著‘戒尺,桌角,牆麵刻字’,他不僅記下了這些證據,還在這麵牆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他是在提醒自己,也在提醒那些施暴者——他記住了這裡的一切,他不會放過他們。可他能做的,隻有收集證據,等待時機,因為他是警察,他不能破戒。”
“我哥不是這樣的人……”陸時後退一步,背靠在冰冷的水泥牆上,手裡的u盤滑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他是警察,他不會動搖,他隻會相信法律……”
“法律?”林辰走到他麵前,目光裡帶著一種近乎憐憫的審視,“你哥當年把張野的女兒送走,給他們錢讓他們躲起來,這本身就不是程序正義能涵蓋的事。他知道法律有漏洞,知道權力能壓下真相,可他還是選擇用自己的方式,護住了該護的人,守住了該守的證據。他不是完美的,他有掙紮,有軟肋,有對法律的失望,隻是他從來沒讓你看見。”
陸時的視線落在牆麵的“陸明”二字上,腦海裡翻湧著過往的片段——小時候,哥哥會給他講當警察的意義,說“正義或許會遲到,但不會缺席”;長大後,哥哥被誣陷篡改案卷,他去探望時,哥哥隻是拍著他的肩膀說“相信我,也相信法律”;直到現在,張野說哥哥當年保護了他的女兒,林辰說哥哥在這麵牆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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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片段拚湊在一起,打破了他心裡那個“完美哥哥”的濾鏡。他一直以為,哥哥是毫無瑕疵的,是永遠站在程序正義這邊的,卻忘了,哥哥也是人,也會麵對黑暗時感到無力,也會在堅守底線的同時,用自己的方式做出妥協和抗爭。
“你一直活在自己構建的‘完美哥哥’的夢裡。”林辰的聲音像是敲碎夢境的錘子,“你不肯接受他的不完美,不肯接受他也有過動搖和掙紮,所以你才會這麼憤怒——你怕我的複仇,玷汙了你心裡那個完美的形象,也怕你一直堅守的‘程序正義’,其實根本護不住想護的人。”
陸時抬手捂住臉,指縫裡傳來溫熱的濕意。他想起自己趕到西郊倉庫時,看到張野手腕的傷口,想起登記本裡哥哥工整又帶著隱忍的字跡,想起u盤裡可能藏著的、哥哥當年錄下的那些交易對話,想起牆麵這兩個刻得入木三分的“陸明”……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在為哥哥討回公道,是在堅守哥哥的信仰,卻沒想到,他連哥哥真正的樣子都沒看清。哥哥不是沒有見過黑暗,隻是把黑暗藏在了心底,把光明留給了他。而他,卻一直用“完美”的枷鎖,困住了自己,也誤解了哥哥。
沈硯走到陸時身邊,撿起地上的u盤,遞給他,沒有說話,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房間裡再次陷入寂靜,隻有窗外的風聲,和陸時壓抑的哽咽聲。
林辰重新坐回木椅上,指尖摩挲著桌麵的刻痕:“我沒替你哥哥做決定,我隻是做了他當年想做卻沒敢做的事。現在證據都在,那些人會受到法律的製裁,而我,也會為我的行為付出代價。你可以繼續恨我,但你該看清真相——你哥哥不是完美的英雄,他隻是一個在黑暗裡,努力守住光明的普通人。”
陸時放下手,眼底帶著未乾的淚痕,看向林辰,又看向牆麵的刻字。他心裡的憤怒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情緒——有對哥哥的心疼,有對自己執念的懊惱,也有對程序正義和人性的重新思考。
他知道,這一刻,他心裡那個“完美哥哥”的濾鏡碎了,但他卻離真正的哥哥更近了一步。而這份清醒,也讓他明白,接下來要麵對的,不僅是林辰的審判,更是自己內心的執念,是對程序正義和人性溫度的重新權衡。
房間裡的光依舊昏黃,牆麵的刻痕在光影裡忽明忽暗,像十年裡那些被掩蓋的真相,終於一點點,露出了本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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