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道源海深處,一片由無數破碎大道法則凝聚而成的“萬法碑林”區域。這裡懸浮著數不儘的、大小不一的石碑,每一塊石碑都天然銘刻著一種或數種大道的本源紋路,是感悟天地法則的無上寶地。此刻,一座最為高大、通體混沌色澤、表麵道紋仿佛活物般流轉的巨碑之巔,陳平盤膝而坐,雙眸緊閉,周身氣息與整個碑林,乃至整個源海隱隱共鳴。
自法則亂流帶歸來已過百年。百年間,他並未急於尋找下一枚道源印記碎片,而是選擇了這片萬法碑林潛心悟道。與歸墟意誌的驚心對峙、兩枚道印碎片的初步融合、修為躍升至混元圓滿,這一切都需要時間沉澱消化。更重要的是,他隱約感覺到,自己對混沌大道的理解,似乎觸及了一層新的瓶頸——混沌包羅萬象,然萬象如何真正歸流於混沌?又如何以混沌定義萬象?
萬法碑林,正是最佳的悟道之所。此地彙聚諸天萬道顯化,是觀察、理解、乃至統合萬道的最佳窗口。
百年枯坐,神遊太虛。他的神識化作億萬微塵,融入每一塊道碑,體悟著火焰的暴烈與溫暖、流水的至柔與至剛、雷霆的毀滅與生機、時空的永恒與刹那、生命的璀璨與脆弱、死亡的寧靜與終結……乃至劍道的鋒芒、丹道的調和、陣道的周天、佛道的慈悲、魔道的自在……一切對立與統一,一切變化與恒定。
他看到了萬道相爭,水火不容,光暗對立;也看到了萬道相生,陰陽化合,五行輪轉。大道三千,看似雜亂,實則皆遵循著某種更深層的、統一的“理”。而這“理”,正是混沌的真諦——並非簡單的融合或吞噬,而是一種更高層次的“協調”與“定義”。
這一日,當他的神念掠過一塊記載著“因果命運”之道的古老石碑時,心有所感。因果線糾纏蔓延,命運長河奔流不息,看似變幻莫測,實則每一個“果”皆有“因”種下,每一個“選擇”都引向特定的“未來”。這冥冥中的聯係與規律,不也正是混沌有序的一麵嗎?
“混沌……非亂也,乃萬理之宗。”陳平心中明悟漸深,“執掌混沌,非是要泯滅萬道,而是要明悟萬道皆在混沌之中,皆可由混沌而生,亦可歸混沌而滅。我心即混沌,則萬法由心,生滅由意。”
隨著這番明悟,他體內那枚愈發完整的道源印記驟然放出無量光華!印記之上,原本模糊的道紋迅速清晰、延伸,仿佛一張涵蓋諸天萬界、過去未來的無形“道網”正在編織成型!他對混沌的掌控,發生了一種質的蛻變!心念動間,周遭碑林中的萬道法則不再是需要感悟的外物,而仿佛成了他意念的延伸,如臂指使!
他緩緩睜開雙眼,眸中混沌之色內斂,卻更顯深邃,仿佛蘊含著一整個宇宙的生滅輪回。他輕輕抬起手,對著虛空一指。
指尖處,一縷火之法則凝聚,熾熱燃燒;下一刻,火生土,厚重承載;土生金,鋒銳無匹;金生水,至柔至剛;水生木,生機勃發;木複生火,循環不息。五行衍化,頃刻完成,渾然天成,毫無滯澀。
他又一指,光之法則與暗之法則同時湧現,並非相互湮滅,而是交織成一幅不斷變幻的光影太極圖,和諧共處。
再一指,時間加速、倒流、凝滯,空間折疊、拉伸、破碎,種種不可思議的景象隨念而生,隨念而滅。
言出法隨,萬法歸流!此刻的他,雖境界仍是混元圓滿,但對力量的本質掌控,已隱隱觸摸到了那傳說中的“道源”門檻!一舉一動,皆暗合大道本源,已非尋常神通法術可比。
“恭喜主人道法大進!”袖中,星漪傳來欣喜的意念。小家夥百年間跟隨陳平悟道,沐浴在混沌道韻與萬法光輝之下,靈智大開,血脈進一步覺醒,額間星紋已演化出簡易的周天星圖,氣息赫然踏入了混元初期!它如今已能口吐人言,對大道理解遠超尋常仙獸。
誅星劍印與淨世蓮紋亦靈性大漲,威力倍增。
陳平微微頷首,正欲進一步體悟這新境界的玄妙,眉頭卻突然一皺,目光如電,掃向碑林外圍的某個方向。在他的混沌道域感知中,數道強橫且充滿敵意的氣息,正呈合圍之勢,悄然逼近,目標直指他所在的這座混沌巨碑!
“看來,百年的平靜,到此為止了。”陳平神色平靜,並無意外。他在此地悟道百年,引動萬法碑林異象,道韻衝霄,想不引人注意都難。更何況,百年前法則亂流帶一戰,他擊退幽冥鬼府、硬撼歸墟意誌雖細節外人未必知,但波動難掩),恐怕早已落入某些大勢力眼中。如今他道法大成,氣息外露,自是引來了覬覦或忌憚。
來者共有四道氣息,三道混元後期,一道更是深不可測,已達混元圓滿巔峰,其氣息陰冷死寂,與幽冥鬼府同源,卻更加精純磅礴,帶著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嚴。另外三道,則分彆流露出玄門正宗、妖族皇者以及一種類似械源族的冰冷秩序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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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黃道宗、萬獸神山、歸墟商盟……還有幽冥鬼府的真正高層?”陳平瞬間判斷出來者跟腳。這四方勢力,竟似聯手而來?看來,自己這“混沌道體”兼“道源印記”擁有者的存在,已讓他們感受到了足夠的威脅,不惜暫時放下紛爭,也要先來探個虛實,甚至……永除後患。
“也好,便借爾等之手,驗證我百年所悟。”陳平長身而起,衣衫無風自動,周身道韻內斂,卻給人一種如山如嶽、如淵如海的無形壓力。他負手立於碑巔,靜待來客。
片刻後,四道身影撕裂虛空,降臨碑林上空,成四方合圍之勢,氣機牢牢鎖定陳平。
東麵,是一名身著玄黃道袍、麵容古拙、手持拂塵的老道,正是玄黃道宗的一位混元圓滿巔峰長老“玄璣道人”非守源人玄璣子),目光深邃,帶著審視。
西麵,是一尊身高萬丈、人麵虎身、背生雙翼的巨妖,乃萬獸神山的一位妖皇“檮杌”,煞氣衝天,眸中儘是貪婪。
南麵,是一具通體由某種暗金神鐵鑄就、眼眶中跳躍著冰冷數據流光的金屬巨人,歸墟商盟的“械神將”,氣息精準而冰冷。
北麵,則是一名籠罩在濃鬱死氣中、看不清麵容、隻露出一雙燃燒著幽綠魂火眸子的黑袍人,氣息最為恐怖,正是幽冥鬼府此次的領頭者——“幽冥法王”!
“閣下便是近年來聲名鵲起的‘混沌道君’陳平?”玄璣道人率先開口,聲音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貧道玄璣,攜三位道友特來拜會。道友於此悟道百年,引動萬法朝宗異象,實乃可喜可賀。不知道友師承何處,於此源海,意欲何為?”
陳平目光掃過四人,淡淡開口:“散修陳平,於此悟道,隻為明心見性,追尋大道。與諸位,似乎並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