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紫色雷光切開粘稠如水的暗紫色雷漿，在湮滅雷池深處犁出一道短暫的通路，旋即又被四麵八方奔湧而來的毀滅性能量重新填滿。葉辰以新晉合體之力撐開的混沌雷域，此刻如同暴風雨夜海麵上的一葉孤舟，在無儘雷霆的咆哮衝刷下，明滅不定，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每一次紫雷巨浪拍來，雷域便向內坍縮數尺，灰紫色的光芒也隨之黯淡一分。
林玥與蘇清瑤被牢牢護在雷域中心，臉色蒼白。即便有葉辰全力護持，那透過雷域傳遞進來的、仿佛能碾碎靈魂的毀滅道韻，依舊讓她們氣血翻騰，神魂刺痛，如同被無數根燒紅的針同時穿刺。蘇清瑤雙手結印，翠綠色的生命光華如同風中殘燭，勉強籠罩三人，修複著被雷霆餘波侵蝕的經脈。林玥則劍意勃發，冰寒劍氣在雷域內壁遊走，試圖凍結、遲滯那些滲透進來的暴烈雷弧，但效果微乎其微。她的指尖因過度催發劍元而微微顫抖，卻依舊死死扣著劍柄，指節泛白。
葉辰是壓力最大的那個。他如同背負著一整片沸騰的雷海在前行。丹田內，初生的混沌雷海瘋狂旋轉，將吞噬、轉化而來的湮滅雷霆之力煉化為精純的混沌雷元，又源源不斷地注入周身經脈，維持著搖搖欲墜的雷域。這是一個危險的平衡，吞噬轉化的速度，必須快過外界雷霆的消磨速度。他的皮膚表麵，細密的灰紫色電蛇與深紫色的湮滅雷光交織、湮滅，發出“滋滋”的灼響，留下焦黑的痕跡又迅速被混沌之力修複。劇烈的痛楚如同潮水般衝刷著他的神經，但他眼神沉靜如古井，隻有額角不斷滑落又瞬間被蒸乾的冷汗，暴露著此刻的凶險。
“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幼時私塾外偷聽來的句子莫名閃過腦海，此刻想來，竟是如此貼切。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舞蹈，在毀滅的邊緣汲取力量。
越是深入，雷霆的顏色越發深邃，從暗紫逐漸轉向一種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的黯黑。雷聲也不再是震耳欲聾的爆鳴，而是一種低沉的、直抵靈魂深處的嗡鳴，仿佛有億萬雷霆巨獸在同時喘息。偶爾有漆黑如墨、細如發絲的“寂滅神雷”劃過，悄無聲息，所過之處，連空間都留下一道久久無法彌合的焦痕，散發出萬物終結的恐怖道韻。葉辰不得不全力運轉混沌瞳術，提前窺破這些致命雷絲的軌跡，險之又險地避讓。
“這裡的雷霆……已蘊含了一絲寂滅真意。”葉辰的聲音在狂暴的雷音中顯得低沉而沙啞，他微微側頭，對身後的兩女說道，更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感悟，“毀滅的儘頭，並非虛無，而是……歸於混沌，等待新生。”他體表的混沌雷光，在與一道擦肩而過的寂滅神雷接觸的刹那，竟隱約壯大了一絲，雖然細微，卻讓他精神一振。仙逆珠在識海中微微震動，傳遞出一絲“渴求”的意念。
“你的意思是……這裡的雷霆，對你的混沌之道，是……補品？”林玥敏銳地捕捉到他話中的意味，清冷的眸子掃過周圍毀天滅地的景象，語氣帶著難以置信的艱澀。把這種絕地當作補品？這想法本身就如同雷霆般駭人。
“算是……淬煉與資糧。”葉辰艱難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他何嘗不知凶險？但金紙的共鳴與指引愈發清晰強烈，如同黑暗中的燈塔，吸引著他前行。而且，他能感覺到，每深入一分，體內混沌雷海便凝實一分，對雷霆法則、對混沌生滅的感悟便加深一層。這是絕境，亦是前所未有的大機緣！
蘇清瑤沒有開口，她全部心神都用在維持那搖搖欲墜的治愈光暈上，臉色已近乎透明。但她看向葉辰背影的眼神，卻異常堅定。從流火星域到玄黃界，再到這絕地，她早已將性命與道途，係於此人一身。
突然，前方無儘的黑紫色雷暴深處，一點與眾不同的光芒突兀地映入葉辰混沌瞳術的視野。那光芒並非雷霆的熾烈，也非寶物的霞光，而是一種沉凝的、厚重的、仿佛經曆了萬古歲月衝刷的黯淡青銅色！
“有東西！”葉辰精神一振，催動幾乎枯竭的混沌雷元，向著那青銅光芒的方向艱難突進。
又前行了約莫一盞茶功夫，周遭狂暴的雷霆竟詭異地稀疏了一些，仿佛畏懼著前方某種存在。壓力稍減，但一股更加古老、更加蒼涼、仿佛來自時光儘頭的沉重威壓，如同無形的水銀，緩緩漫溢過來，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終於，三人衝破了最後一層厚重的雷幕。
眼前豁然開朗。
這裡仿佛是湮滅雷池的“風眼”，一片相對平靜的、直徑約千丈的球形空間。空間的邊界，並非岩壁，而是濃鬱到化不開的、緩緩旋轉的漆黑雷雲，如同蛋殼般將這片區域包裹。空間中央，並非預想中的雷霆之源或驚天秘寶，而是一片……殘破的廢墟。
那是一片巨大無比的、由某種非金非玉的青銅色材料構築的廣場廢墟。廣場的地麵布滿縱橫交錯的恐怖裂痕，以及無數深不見底的巨大坑洞，仿佛被難以想象的巨力硬生生砸碎。無數斷裂的、高達百丈的青銅巨柱傾倒在塵埃中，表麵銘刻著繁複到令人目眩的、早已黯淡無光的古老符文。更遠處，依稀可見坍塌的宮殿輪廓，以及半埋於塵土中的、堪比山巒的奇異獸形雕像殘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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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焦糊味、塵土味，以及一種……仿佛金屬和鮮血混合後曆經萬載仍未散儘的鐵鏽腥氣。時間在這裡仿佛凝固了，隻有死寂，無邊無際、沉重到讓人靈魂都感到滯澀的死寂。
而吸引葉辰目光的青銅光芒，則來自廣場最中心，一片相對完好的區域。那裡，矗立著一座……門。
或者說，是一座門的殘骸。
那是一座高達數百丈、通體由斑駁青銅澆築而成的巨門框架。門扉早已不知去向，隻留下空蕩蕩的門洞，仿佛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門框之上，鐫刻著日月星辰、神魔征戰的浮雕，但大多已模糊不清，布滿雷霆劈擊的焦痕。門楣正中，有兩個巨大的、葉辰完全不認識的古老文字，但當他目光觸及的刹那，仙逆珠與懷中金紙同時劇震，一股蒼涼悲壯、仿佛跨越了無儘紀元的意念，蠻橫地衝入他的識海：
“天……門……”
這兩個字，並非“聽”到或“看”到，而是直接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與此同時，一段破碎的畫麵隨之閃現：無儘星海之中，巍峨天門矗立，神魔嘶吼，仙光與魔血交織，無數強大到難以想象的身影在天門前廝殺、隕落……最終，一道仿佛開天辟地般的灰色雷霆自九天劈落，狠狠轟擊在天門之上！天門崩裂，碎片橫飛，將這片星域化為絕地死域……
“噗！”葉辰如遭重擊，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縷金色的血液。僅僅是兩個字符攜帶的殘缺意念，就讓他初入合體的神魂劇烈震蕩，險些受傷！他連忙移開目光，不敢再看那兩個字。
“葉辰！”蘇清瑤驚呼，連忙加大治愈之光的輸出。林玥也瞬間橫劍在前，冰藍劍氣吞吐，警惕地掃視四周，雖然除了廢墟，空無一物。
“沒事……”葉辰擺擺手，壓下翻騰的氣血，眼中卻爆發出駭人的精光！天門！這兩個字，與金紙感應的“通天古路”，與璿璣大長老所言的上古秘辛，隱隱吻合！此地，恐怕就是當年那場導致萬族墓園形成的驚天大戰中，某處關鍵戰場的遺跡！而這青銅巨門，很可能就是連通某處的關鍵，或者說……是“通天古路”的起點之一？
他強忍著神魂的不適，再次將目光投向青銅巨門。這一次，他看得更加仔細。門框雖然殘破，但整體結構依然頑強地屹立著，仿佛在無聲訴說曾經的輝煌與悲壯。門框內側的邊緣，隱約能看到一些暗淡的、如同血管般蜿蜒的銀色紋路，這些紋路斷斷續續，蔓延向門框深處，最終彙聚在門洞上方一個不起眼的、拳頭大小的凹陷處。
那凹陷的形狀……葉辰瞳孔驟縮！竟與他懷中金紙的大小、輪廓，隱隱吻合！
難道……
他心跳微微加速，深吸一口氣，壓下激動，對兩女沉聲道：“此地詭異，但似乎暫無危險。你們在此調息，警惕四周，我去那門前看看。”聲音因之前的震蕩而有些沙啞。
“小心！”林玥與蘇清瑤異口同聲，眼中滿是擔憂。這片廢墟給她們的壓力，甚至比外麵的湮滅雷霆更甚，那是一種源自歲月與毀滅的沉重。
葉辰點頭，示意她們放心。他緩步，走向那矗立在廢墟中央的青銅巨門。腳步落在鋪滿塵埃的青銅地麵上，發出“沙沙”的輕響，在這死寂的空間中格外清晰。越靠近巨門，那股蒼涼悲壯的威壓越重，仿佛有無數神魔的殘念在注視著他這個不速之客。空氣中殘留的法則碎片，帶著鋒銳的劍氣、灼熱的真火、陰寒的冥氣……種種對立衝突的氣息交織，令人心悸。
終於，他來到了巨門之下。仰頭望去，巨門高聳入“雲”，實則是上方緩緩旋轉的漆黑雷雲，更顯自身的渺小。門框上那些戰鬥浮雕栩栩如生，即便殘缺，依舊能感受到當年的慘烈。他甚至能看到一尊三頭六臂的魔神，被一杆金色長槍釘死在門柱上，哪怕隻是浮雕，那猙獰與不甘也仿佛要透壁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