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過那道無形界限的瞬間，仿佛穿透了一層冰冷粘稠的水膜，周遭的景象與感知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劇變。
望墟鎮那稀薄卻尚算正常的天地靈氣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亂、暴躁、充滿惰性與侵蝕感的能量流。天空不再是熟悉的蔚藍或任何正常的顏色，而是一種不斷翻滾、扭曲的暗紫色，其間夾雜著灰白與漆黑的條紋，如同一個垂死巨人痙攣的血管。沒有日月星辰，隻有這片令人窒息的、永恒不變的詭異天幕散發著微弱而晦暗的光。
腳下的大地是乾裂的、呈現灰黑色的堅硬土石，裂縫中不時逸散出絲絲縷縷帶著腐朽氣息的黑煙。遠處的地平線是扭曲的，山巒的輪廓如同在水中倒影般晃動不定，根本無法憑借肉眼判斷真實的距離和形狀。
然而，最令人不適的並非這詭異的景象，而是身體感知到的、無處不在的法則扭曲。
“重力……變了！”李慕瑤第一個出聲，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感覺自己時而身輕如燕，仿佛一步就能躍上雲端，時而又如同背負山嶽，每一步都沉重無比，需要耗費極大的力氣才能抬起腳。這種毫無規律、瞬息萬變的重力場，讓人的平衡感徹底失靈。
“方向……我的方向感完全亂了！”趙昊臉色發白，他試圖憑借直覺辨認來路，卻發現腦海中的方位概念一片混沌，前後左右仿佛都在隨時調換。他甚至感覺腳下的地麵都在微微旋轉。
林淵立刻沉聲喝道：“所有人靠近！慕瑤，用‘牽機引’！”
李慕瑤強忍著不適，雙手快速掐訣，數道幾乎透明的、由精純靈力構成的絲線自她指尖射出，精準地纏繞在每個人的手腕上。這是她提前準備的簡易陣法，能在一定程度上串聯眾人的氣息和位置，防止走散。絲線傳來微微的拉扯感，讓慌亂中的趙昊和略顯緊張的木婉清稍微安心。
“神識也被壓製了。”蘇婉清蹙著秀眉，她嘗試將神識探出體外，卻發現原本能輕鬆覆蓋數裡範圍的神念，此刻如同陷入泥沼，隻能勉強延伸出周身十餘丈，再往外便是一片模糊扭曲，反饋回來的信息也是支離破碎，難以辨明。
林淵的感受最為深刻。他的神念遠超同階，此刻雖也被嚴重壓製，但尚能維持百丈左右的相對清晰感知。他清晰地“看”到，周圍的虛空布滿了細微的、不斷生滅的空間漣漪，如同平靜湖麵被投入無數石子。這些空間褶皺看似無害，但若不小心撞上，輕則被傳送到未知地點，重則可能被紊亂的空間之力撕碎。
更讓他心驚的是，此地的“道”是殘缺且混亂的。火係靈氣可能瞬間轉化為冰寒，生機勃勃的木屬性能量旁邊就是濃鬱的死氣。這裡仿佛是一個被打碎了然後胡亂拚接起來的世界，原有的天地規則在這裡失去了權威。
“跟緊我，每一步都踏在我的腳印上。”林淵的聲音低沉而穩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深吸一口氣，並非汲取靈氣此地靈氣根本無法正常吸收），而是平複心緒，將混沌金丹運轉到極致。
一絲淡薄卻凝練無比的混沌能量自他體內彌漫開來，在他精妙的操控下，並非形成強大的護罩，而是在他周身形成一層極薄的、不斷流動變化的感知場。這層能量場細微地調節著自身，嘗試與周圍混亂的法則產生一絲極其微弱的“同步”，以此來判斷前方一步之地的能量流向和空間穩定性。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落下都異常謹慎。有時會突然側身，避開一片看似空無一物，實則空間極度扭曲的區域；有時又會抬腳邁過一個看似普通的裂縫，因為他的感知場告訴他，那裂縫中蘊含著足以撕裂金丹修士的毀滅性能量。
蘇婉清和木婉清緊緊跟在他身後，玉手不自覺地抓住了他的衣角。李慕瑤全神貫注地維持著“牽機引”，同時警惕地觀察著四周。李臨阮則全力運轉破妄靈瞳，雙眼中微光閃爍，試圖看穿那些肉眼難辨的能量陷阱，為林淵提供輔助視角。趙昊走在最後，咬著牙，努力跟上隊伍，不敢有絲毫分神。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感，仿佛有無數雙充滿惡意的眼睛在暗處窺視。死寂是這裡的主旋律，偶爾從極遠處傳來的、不知是何物發出的淒厲嘶鳴或空間崩塌的悶響，更是讓人毛骨悚然。
“這裡的能量……讓我很不舒服。”木婉清小聲說道，她的生命靈體對此地充斥的死寂、混亂能量最為敏感，臉色顯得有些蒼白。那些逸散的黑煙觸碰到林淵散發的混沌能量場時，會發出細微的“滋滋”聲，如同冰雪遇陽般消融，但這過程也讓她感到本能的不適。
“堅持住，運轉我傳你的靜心法訣，護住靈台。”林淵頭也不回地叮囑道，同時分出一縷溫和的混沌氣息，縈繞在木婉清和蘇婉清周圍，為她們抵消部分侵蝕。
僅僅行進了不到一裡地，所有人都感覺像是經曆了一場漫長的大戰，心神消耗巨大。不僅要抵抗混亂法則對身體的直接影響，還要時刻警惕未知的危險，這種精神上的緊繃最為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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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淵忽然停下腳步，抬起手。眾人立刻止步，緊張地望向前方。
前方是一片相對開闊的窪地，地麵上散落著一些巨大的、不知名生物的慘白骨骸，有些骨骸上還殘留著清晰的啃噬痕跡。而在窪地中央，空間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波紋狀，仿佛隔著一層晃動的水麵看東西。
“那裡的空間極其脆弱，而且……”林淵眯起眼睛，他的混沌感知場傳遞回一種危險的信號，“有東西在裡麵遊弋，能量反應很詭異，不像活物，但充滿侵略性。”
他示意眾人繞行。雖然要多花費一些時間和精力，但安全第一。
就在他們小心翼翼沿著窪地邊緣移動時，異變陡生！
旁邊一具巨大的獸骨眼眶中，猛地竄出三道扭曲的、半透明的灰色影子！它們沒有固定的形態，如同搖曳的陰影，發出一種直接作用於神魂的、充滿貪婪與怨毒的尖嘯，速度快得驚人，直撲隊伍中修為最弱的趙昊！
墟靈！而且是最低等的遊蕩墟靈！
趙昊根本來不及反應，隻覺一股冰寒刺骨的惡意瞬間籠罩了自己，神魂仿佛都要被凍結。
“找死！”
林淵冷哼一聲，他甚至沒有轉身，並指如劍，向後輕輕一點。
三道細如發絲、卻凝練無比的混沌劍氣破空而出，後發先至，精準地點在那三道灰色影子的核心。
“噗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入積雪，那三道墟靈連慘叫都沒能完全發出，便在混沌劍氣下瞬間汽化，消散於無形。它們帶來的那股冰寒惡意也隨之消失。
趙昊癱坐在地，大口喘著粗氣，額頭全是冷汗。
“這隻是最低等的墟靈。”林淵收回手指，神色凝重地看向歸墟深處，“越往裡，這種東西隻會越多，越強。都打起精神，這才剛剛開始。”
他重新邁開腳步，帶領著團隊，在這片法則崩壞、危機四伏的絕望之地，繼續向著那未知的黑暗深處，艱難前行。每個人的心都沉甸甸的，但也因為林淵方才那輕描淡寫卻威力驚人的一擊，而重新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跟隨著他的腳步，是這片絕境中唯一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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