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峰之上,時間仿佛失去了意義。
林淵保持著盤膝的姿勢,已整整七日。他麵前的巨石上,那道深不見底的劍痕依舊沉默,但若有劍道高手在此,便能察覺到一種微妙的變化——劍痕中那萬古不滅的傲然劍意,似乎不再那般拒人千裡,反而與靜坐的青年產生了某種共鳴。
蘇婉清靠坐在不遠處一塊較為平整的石麵上,氣色已恢複大半。她膝上鋪著林淵的外袍,正小心地將采集來的星輝蘭剩餘部分研磨成粉,收入玉瓶。木婉清則安靜地守在林淵身側三丈處,手中捏著一枚淡綠色的生命符文,隨時準備應對意外。
兩人的目光不時交彙,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擔憂與期待。
忽然,峰頂的風停了。
不是逐漸平息,而是突兀地、徹底地靜止。連空氣中飄浮的微塵都凝固在半空。一種難以言喻的凝重感彌漫開來。
蘇婉清手中的玉杵頓住,木婉清下意識地握緊了符文。
隻見林淵周身,那些原本肆意張揚、衝霄而起的混沌劍氣,開始緩緩內斂。不是消散,而是如同百川歸海,一絲一縷地收回體內。每收回一縷,他身上的氣息就沉凝一分,那屬於金丹後期的修為波動,竟變得模糊難測,仿佛與這孤峰、與這片天地逐漸融為一體。
當最後一縷劍氣沒入眉心,林淵睜開了眼睛。
那一刹那,蘇婉清和木婉清同時屏住了呼吸。
他的瞳孔深處,左眼似有混沌初開,星雲生滅;右眼則如萬劍歸宗,銳意內藏。兩種截然不同的意境在眸中流轉,最終歸於一片深邃的平靜。然而這平靜之下,卻仿佛蘊藏著能斬斷一切枷鎖、開辟嶄新道路的恐怖力量。
“林淵!”蘇婉清忍不住輕喚一聲,放下手中之物起身。
林淵聞聲轉頭,眼中的異象完全收斂,恢複了往日的溫和。他微微一笑,目光掃過蘇婉清已無大礙的氣色,又對木婉清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無事。
“你……”木婉清走近幾步,仔細打量著他,“感覺不一樣了。”
“是不一樣了。”林淵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緩緩握拳。沒有劍氣外泄,沒有靈力波動,但拳鋒周圍的空氣,卻自發地產生細微的扭曲與割裂感。“那道劍痕,讓我看到了‘劍’的另一種可能。”
他站起身,走到巨石前。此刻再看這道劍痕,感受已截然不同。
之前是仰望高山,震撼於其雄偉不可及。如今卻像是與山對話,雖知其高,卻已窺見登臨之路。
“無極劍神……”林淵輕聲念出留影中的名號,手指虛撫過劍痕邊緣,“他斬出的這一劍,不是為了毀滅,而是為了‘開辟’。”
話音剛落,異變陡生!
沉寂了不知多少萬年的劍痕,突然迸發出朦朧的微光!不是刺目的強光,而是一種溫潤的、仿佛月光流淌般的清輝。光芒並不外放,隻局限於劍痕之內流轉,將那道深壑映照得如同一條光之河流。
嗡——
低沉的劍鳴自巨石內部響起,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回蕩在三人的識海之中。這劍鳴沒有殺意,沒有暴戾,隻有一種曆經滄桑、等待已久的滄桑與欣慰。
“小心!”蘇婉清下意識想上前,卻被木婉清輕輕拉住。兩人都看到,林淵非但沒有後退,反而向前又踏了半步,目光緊緊鎖定劍痕中央。
隻見流轉的光輝在劍痕最深處彙聚,逐漸凝實。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沒有繁複玄奧的符文顯現,就那麼自然而然地,一點純粹到極致、凝練到極致的光點,從劍痕中緩緩浮起。
它無形無質,若非散發著獨特的劍意波動,肉眼幾乎難以察覺。與其說是實體,不如說是一道“概念”的具現化——是斬破混沌的決絕,是守護秩序的信念,是劍道極致的留痕。
林淵福至心靈,沒有閃避,也沒有試圖去抓取。他僅僅敞開自己的劍心,讓那新生的混沌劍意在體內輕輕流轉,與那光點產生共鳴。
光點微微顫動,似在確認,似在審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