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跑了多久。
一天?
一個月?
梅爾莫斯已經懶得去計算時間。
他隻知道,腳下的海洋從深藍變成了墨黑,又從墨黑變成了他從未見過的、帶著金屬光澤的詭異碧綠。
他手中的潮汐之劍,從一開始的淒厲哀嚎,到現在的有氣無力,隻剩下間歇性的抽搐,像一條被玩壞了的鹹魚。
“安分點。”
梅爾莫斯用空著的手,彈了一下劍身。
劍身劇烈地抖動了一下,發出一陣更委屈的嗡鳴,仿佛在控訴他的暴行。
身後那團不可名狀的家夥,依舊緊追不舍。
它掀起的滔天巨浪,甚至比梅爾莫斯自己製造的海嘯還要高,像一堵移動的、由瘋狂與絕望構築的黑色山脈,永遠懸在他的背後。
梅爾莫斯抽空打開了係統麵板。
那張曾經覆蓋了整個彩虹灣海域的地圖,如今隻剩下一片純粹的,令人心安的漆黑。
就連他身後那條因為狂奔而開辟出的,細細的白色航道,也消失了。
他跑出地圖了。
這個認知讓他稍微停頓了零點一秒。
世界有儘頭嗎?
梅爾莫斯抬起頭,看了看頭頂那顆亙古不變的恒星,又回頭看了看那片正在吞噬一切的黑暗。
沒有。
這個星球應該是個球才對。
一個念頭,突兀地,在他那顆塞滿了肌肉的腦子裡冒了出來。
如果他一直這麼跑下去,是不是就能從另一邊,繞回彩虹灣?
那他算不算是第一個完成環球旅行的玩家?
這個想法,讓他因為持續奔逃而有些麻木的神經,稍微興奮了一點。
或許還能拿個成就什麼的。
但下一秒,這荒謬的想法就被他自己掐滅了。
他猛地停下腳步。
身後的滔天巨浪,那堵由瘋狂與絕望構築的黑色山脈,轟然壓下。
梅爾莫斯沒有抵擋,任由那足以拍碎大陸架的恐怖水體將自己吞沒,又在瞬間從另一頭穿出。
他站在狂暴的海麵上,紋絲不動,像一根釘死在世界坐標上的黑色礁石。
他轉過身,第一次,主動迎向了那片追逐而來的混沌與瘋狂。
“去他媽的理性。”
梅爾莫斯低聲罵了一句。
跟一個無理性的東西講邏輯,自己才是最大的小醜。
思考,在這裡是多餘的。
理解,在這裡是毒藥。
祂是無理性的化身,思考是沒有結果的,必須同他戰鬥!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視覺,是接收汙染效率最高的通道。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去看了。
不能解放那無窮的力量,就用著肉身的力量和他打吧!
對方又不是本體,隻是一部分,戰吧!
【野獸感知】與【回聲定位】的天賦在瞬間被催動到極致。
整個世界在他的感知裡,被剝離了所有色彩與形態,隻剩下最純粹的,由物質與能量構成的輪廓。
這裡隻有兩個實體。
一個是他。
另一個,就是眼前那團龐大到無法形容的,扭曲的能量集合體。
這就夠了。
“來吧,怪物。”
梅爾莫斯將那柄還在抽搐的潮汐之劍橫於胸前,擺出了一個他從未學過的,完全出自本能的衝鋒架勢。
他腳下的海麵,在他恐怖的質量下,凹陷出一個巨大的弧形。
下一刻,他動了。
沒有巨響,沒有音爆。
他像一個被從現實中摳掉的空洞,瞬間消失在原地,又瞬間出現在薩拉索斯的麵前。
他將手中的潮汐之劍,狠狠刺了出去。
沒有刺入血肉的觸感。
那感覺,更像是將一根燒紅的鐵棍,捅進了一團冰冷的、正在高速運轉的水流裡。
劍身沒入那團黑色膠質的瞬間,薩拉索斯那永不停歇的低語,第一次出現了卡頓。
緊接著,是暴怒。
“噗嗤——!”
一股漆黑的、如同石油般粘稠的液體,從傷口處噴湧而出。
那不是血。
那是薩拉索斯被高度濃縮的,充滿了褻瀆與瘋狂的本質。
滾燙的黑液澆了梅爾莫斯一身,發出“滋滋”的腐蝕聲。
劇痛。
一種仿佛要將靈魂都燒穿的劇痛,從皮膚表麵傳來。
但梅爾莫斯沒有退。
他發出了一聲野獸般的低吼,雙手握緊劍柄,用儘全身的力氣,繼續向裡推進。
一寸。
又一寸。
薩拉索斯那龐大的、不斷變化的軀體,劇烈地扭動起來。
它發出了非人的哀嚎。
那不是通過空氣或水傳播的物理波動,而是一場直接作用於靈魂層麵的概念風暴。
無數個無法理解的單詞,像決堤的洪水,衝垮了梅爾莫斯意識的堤壩。
他的靈魂在顫抖,在哀嚎,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這些信息徹底撐爆,分解成最原始的粒子。
但梅爾莫斯隻是死死咬著牙。
他將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憤怒,都化作了最純粹的力量,灌注於雙臂之上。
“給我……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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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潮汐之劍,徹底捅進了那團混沌的核心。
時間,靜止了一瞬。
哢嚓。
一聲清脆的,如同玻璃碎裂的輕響。
梅爾莫斯手中的潮汐之劍,寸寸斷裂,化為漫天飛舞的藍色光屑,消散在漆黑的海水中。
劍,被摧毀了。
而薩拉索斯那龐大的身軀,也猛地一僵。
它發出了一陣足以震碎任何生命心智的,無聲的尖嘯,那不斷蠕動重組的黑色膠質,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內坍縮,最後化為一個漆黑的奇點,消失在世界的裂隙之中。
它帶著重創,暫時退卻了。
周圍的海域,恢複了死一般的平靜。
梅爾莫斯漂浮在原地,大口喘著粗氣。
他的眼前,一連串猩紅色的數據流,瀑布般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