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拉握著那塊染血的頭巾。
粗糙的布料,還帶著那個女人身體消散時殘留的餘溫。
她的手在抖。
不是因為害怕。
是憤怒。
一種眼睜睜看著什麼東西被奪走,卻無能為力的憤怒。
“她死了嗎?”
維拉抬起頭,那雙銳利的褐色眼睛死死鎖住梅根。
她問。
像是在確認,又像是在控訴。
梅根笑了。
她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纖細的脖頸,發出好聽的骨節脆響。
“死?”
梅根歪了歪頭,那雙銀色的瞳孔裡滿是純真的好奇。
“多可愛的詞。”
她邁開步子,赤著腳,踩在剛剛被翻開的、帶著濕氣的泥土上。
一步一步,走到維拉麵前。
“你是在問,那個講故事的騙子?”
梅根伸出手指,點了點維拉手裡的頭巾。
“那她確實死了。”
“死得乾乾淨淨,連一根頭發絲都沒剩下。”
維拉的瞳孔猛地一縮,握著劍柄的手,指節捏得發白。
“不過呢……”
梅根話鋒一轉,嘴角的弧度變得玩味起來。
她轉過身,看向那些停下勞作、滿臉茫然的眾人。
看向那個縮在人群裡,小臉煞白,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的伊莉絲。
“謊言的魔神無疑是死了。”
梅根的聲音變得空靈,帶著一種宣告般的莊嚴。
“但謊言的勇者,卻沒有。”
她回過頭,對著維拉,也對著所有人,張開了雙臂。
像是在擁抱這個充滿殘缺的世界。
“因為她。”
“就是你們啊。”
這句話,不響。
卻讓在場所有人的心臟,都漏跳了一拍。
維拉愣住了。
我們?
什麼意思?
“她用故事騙了你們,讓你們相信希望。”
梅根放下手,語氣變得輕快,像是在揭穿一個幼稚的魔術。
“你們也用自己的相信,騙了她,讓她以為自己真的是個英雄。”
梅根走到一個因為她靠近而嚇得後退的農夫麵前,伸出手,幫他理了理破爛的衣領。
“謊言欺騙了世界,欺騙了所有人。”
她看著那個農夫驚恐的眼睛,嘴角的笑容越發燦爛。
“但謊言,誰也欺騙不了。”
“你們不是真的信了那個關於‘援軍’的鬼話,你們隻是需要一個不逃跑的理由。”
“那個母親也不是真的信了‘神明’的托夢,她隻是需要一個活到明天的借口。”
梅根鬆開手,拍了拍那個農夫的肩膀。
“她沒有騙你們。”
“是你們,選擇了相信。”
“所以,她不是英雄。”
梅根環視一周,目光掃過每一張呆滯的臉。
“你們才是。”
“一群……為了活下去,不惜欺騙自己、也欺騙世界的騙子。”
“一群……可憐又可愛的英雄。”
說完,她拍了拍手,像一個結束了演講的演員,準備退場。
“好了,謎底揭曉完畢。”
“你們可以繼續了。”
她打了個哈欠,轉身就要走。
田野上,一片死寂。
隻有風吹過麥苗的沙沙聲。
所有人都呆在原地。
他們看著梅根的背影,又看看彼此。
謊言的勇者……是我們?
那個亞龍人貴族,看著自己沾滿泥土的雙手。
他想起了自己曾經是如何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那些卑賤的人類。
那個剛脫離奴籍的老農,摸了摸自己乾癟的肚子。
他想起了自己曾經是如何為了半塊黑麵包,和同伴打得頭破血流。
他們不是英雄。
他們是懦夫,是惡棍,是自私鬼。
可……
可他們也曾相信過那個關於“烏托邦”的謊言。
也曾為了一個虛假的夢,而流過真實的眼淚。
人群開始騷動。
失去了“謊言”這個統一的偶像,失去了梅根“煩惱滲透”的強製扭轉。
那些被壓抑下去的、最真實的本性,開始重新抬頭。
猜忌。
懷疑。
還有那根植於血脈的仇恨。
一個亞龍人衛兵,看著身邊一個正在擦汗的人類,眼神不自覺地變得冰冷。
“我們……為什麼要跟這些兩腳羊一起乾活?”
他低聲嘟囔了一句。
這句話,像一顆火星。
“就是!他們弄臟了女神的土地!”
“滾回你們的礦坑去!”
“你們這群長鱗的怪物!要不是你們,我的家人怎麼會死!”
“殺了他們!報仇!”
剛剛建立起來的脆弱和平,在“真實”麵前,搖搖欲墜。
維拉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她提著劍,卻不知道該指向誰。
這就是梅根想看到的嗎?
一個撕掉了所有偽裝,隻剩下最原始仇恨的、真實的地獄?
就在這時。
一個瘦小的身影,從人群裡擠了出來。
是伊莉絲。
小女孩的臉上還掛著淚痕,但那雙小鹿般的眼睛裡,卻沒有了恐懼。
她走到那片混亂的中心。
在所有人錯愕的注視下,彎下腰。
撿起了那張被“謊言”丟在地上的,畫著誇張笑臉的麵具。
麵具很大。
幾乎能遮住她半個身子。
伊莉絲看著手裡的麵具,又抬頭看了看那些劍拔弩張的大人。
她想起了那個叫瑟薇婭的故事。
也想起了那個叫伊莉絲的英雄。
她吸了吸鼻子。
然後。
她把那張巨大的、滑稽的笑臉麵具,緩緩地,戴在了自己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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