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沒有哭聲。
或者說，哭聲是被禁止的。
這是一間巨大的、由灰色花崗岩砌成的石室。牆壁上沒有掛毯，沒有火把，隻有幾顆嵌在石縫裡的螢石，散發著慘白的光。空氣裡彌漫著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生鏽的鐵器混合著某種苦澀的草藥汁液。
幾百個嬰兒，像剛出爐的麵包一樣，被整齊地碼放在一排排冰冷的石槽裡。
梅菲斯特躺在其中一個石槽內。
背部接觸的是粗糙的石麵，沒有任何鋪墊。寒意順著皮膚滲入骨髓，但他沒有動，也沒有發出聲音。
他的那雙黑色眼睛，正透過嬰兒床的欄杆，冷靜地注視著前方。
那裡站著一個女人。
她穿著一身灰白色的製服，布料粗硬，剪裁板正，沒有任何裝飾。臉上戴著半張金屬麵具，隻露出一張薄得像刀鋒一樣的嘴唇，和一雙毫無波動的灰色眼睛。
她是這裡的“篩選員”，將會對這群符合標準的嬰兒進行更進一步的分類。
在她的手邊，放著五排空箱子。
分彆刻著魔人族的通用語：【優秀】、【良好】、【合格】、【劣質】、【殘次】。
“下一個。”
女人如同在捧讀，聲音中沒有一絲情緒。
她伸出手，那隻手覆蓋著一層細密的、暗青色的鱗片，指甲尖銳如鉤。她隨手從最近的石槽裡抓起一個嬰兒，就像抓起一隻待宰的雞仔。
那個嬰兒還在睡夢中，被驟然提起的失重感驚醒，張開嘴就要嚎啕大哭。
啪。
女人的一根手指精準地彈在嬰兒的喉結處。
哭聲被硬生生憋了回去，變成了一聲渾濁的嗚咽。
“吵鬨。”
女人冷冷地評價了一句。
她拿起一根刻滿符文的金屬探針，直接刺破了嬰兒的指尖。
一滴鮮紅的血珠滲出。
探針頂端的寶石閃爍了一下，發出微弱的暗淡紅光。
“魔力反應低。骨骼密度低。神經反應遲鈍。”
女人的語速極快，像是在宣讀一份早已寫好的判決書。
“疑似存在心靈上的返祖顯現。”
她看了一眼那個因為疼痛而滿臉通紅、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的嬰兒，眼底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厭惡。
那是對無用之物的厭惡。
“判定：殘次品。”
話音落下。
她手腕一翻。
那個嬰兒被拋出了一道拋物線。
咚。
並沒有落在那個寫著【殘次】的金屬框裡。
而是直接被扔進了房間角落的一個深坑。
坑洞裡沒有光。
隻有一陣令人牙酸的、類似絞肉機轉動的沉悶聲響，以及隨後湧上來的一股溫熱的、帶著鐵鏽味的腥氣。
連回收利用的價值都沒有。
直接銷毀。
梅菲斯特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他的心跳平穩，呼吸沒有任何紊亂。
【觀測對象：魔人族篩選員。】
【行為邏輯分析：基於種族利益最大化的優勝劣汰。】
【當前環境威脅等級：低。】
【自身狀態評估：身體機能達到標準，智力達到水準……】
“現在繼續下一個。”
女人的聲音繼續響起。
她又抓起一個嬰兒。
這個嬰兒沒有哭，隻是睜著一雙懵懂的眼睛，好奇地看著這個世界。
探針刺入。
寶石亮起微弱的黃光。
“魔力反應合格。骨骼密度合格。神經反應合格。”
“判定：合格品。”
女人隨手將這個嬰兒扔進了刻著【合格】的箱子裡。
箱子很大，裡麵已經堆了上百個嬰兒，他們像一堆土豆，互相擠壓著，卻沒一個發出聲音。
接下來是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
大部分都是【合格】。
偶爾會出現一個【良好】，探針會亮起更明亮一些的橙色光芒，他們會被單獨放進小一些的箱子裡。
也有【劣質】的，探針的光芒比【殘次】的稍好，是暗紅色，他們被扔進另一個箱子，等待被當做更低級的勞動力或實驗材料。
很快，又有兩個嬰兒因為測試結果不理想，被判定為【殘次品】。
女人麵無表情地將他們丟進了那個深坑。
又是兩聲沉悶的、被什麼東西攪碎的聲響。
房間裡的血腥味又濃了一點。
終於，輪到了梅菲斯特。
那隻覆蓋著鱗片的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身體。
梅菲斯特沒有反抗。
他隻是冷靜地注視著這個女人。
【觀測目標：魔人族篩選員】
【姓名：伊芙編號114）】
【種族：魔人族】
【等級：26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