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對象。
這四個字,像一把冰冷的鑰匙,精準地插進了214號瀕臨崩潰的邏輯係統。
它關閉了通往“清除”的紅色警報,同時開啟了一條全新的、雖然同樣屈辱,但至少可以活下去的路徑。
她那顆停止運轉的大腦,重新開始以一種緩慢而僵硬的速度進行計算。
成為他的研究對象。
這意味著,她的“異常”將不再是需要被清除的缺陷,而是具有研究價值的“樣本”。
這意味著,梅菲斯特不會上報她。
因為一個被銷毀的樣本,沒有任何研究價值。
這是她唯一的生路。
214號癱坐在地上,那雙金色的眼瞳死死地盯著梅菲斯特,裡麵充滿了劫後餘生的劇烈波動。
她張了張嘴,聲音乾澀得幾乎無法發聲。
“……你要怎麼研究?”
“你的存在,你的行為,你對特定刺激產生的生理和心理反應……這一切本身,就是最好的樣本數據。”
梅菲斯特平靜地陳述著。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像在審視一件屬於自己的所有物。
“所以,在此之前,你必須先學會一件事。”
“隱藏你自己。”
梅菲斯特的視線掃過她那張因情緒劇烈波動而顯得格外蒼白的臉。
“你的異常,已經引起了至少三個人的注意。包括導師科恩,和瑟琳。”
214號的身體猛地一顫。
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但原來,在那些真正的觀察者眼中,她早已像黑夜中的火炬一樣顯眼。
她咬緊牙關,冰冷的理智重新占據了大腦的高地。
恐懼是低效的,現在最重要的是解決問題。
她從冰冷的地板上撐起身體,重新站直。
儘管雙腿還在微微發顫,但她的眼神已經恢複了那種熟悉的、屬於魔人族的絕對冷靜。
“這不難。”
她看著梅菲斯特,一字一頓地說道。
“隻要切斷所有可能引起異常反應的外部刺激,同時強化對自身生理指標的監控與壓製,我有把握,可以在三天內,將所有異常數據控製在他們檢測的閾值以下。”
這是一個完美的、基於邏輯的解決方案。
然而,梅菲斯特卻搖了搖頭。
他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一種近似於……嘲諷的神情。
“不。”
他平靜地否定了她的整個方案。
“這很難。”
“很難?”
214號的大腦,再一次因為這個出乎意料的答案而陷入了短暫的停滯。
“為什麼?”
她的聲音裡帶著無法掩飾的、急切的困惑。
“因為你根本不了解,自己麵對的是什麼。”
梅菲斯特平靜地看著她,那雙黑色的眼瞳,像是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倒映出她狼狽而迷茫的身影。
“你以為,隻要壓抑住自己的心跳,控製住自己的體溫,就能蒙混過關?”
“太天真了。”
“一個真正的觀察者,會從你走路時,重心偏移中,讀出你的猶豫。”
“會從你瞳孔在麵對特定光源時,收縮速度,分析出你的不安。”
“你的身體,就是一本打開的書。你以為自己撕掉了其中最顯眼的一頁,卻不知道,剩下的每一頁上,都寫滿了那一頁的內容。”
214號的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任何反駁的聲音。
她引以為傲的計算能力,在對方那如同神明般的洞察力麵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那我該怎麼做?”
她終於放棄了掙紮,像一個溺水者,抓向了那根唯一可能救命的稻草。
這個問題,意味著她徹底交出了自己的控製權。
梅菲斯特的臉上,那個沒有任何溫度的上揚弧度,又明顯了一點。
“堵,是堵不住的。”
“當一種能量無法被壓製時,最優解,是疏導。”
他走到214號麵前,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在了她的額頭上。
柔軟的觸感,讓214號的身體微微一顫。
“從現在開始,你不再需要隱藏。”
“我會申請課題,為你設計一係列測試。用以評估魔人族個體,在承受高強度‘情感模擬’刺激下的機能變化。以及情感是否具備我們不知道的優勢。”
“而你。”
梅菲斯特收回手指,那雙黑色的眼瞳,鎖定了214號因震驚而微微放大的金色瞳孔。
“就是第一個,也是自願參與實驗體。”
“一個為了種族進步,而主動獻身的……先行者。”
“214號……”
“你也不想自己返祖的事情,被發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