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金屬門在他們身後合攏。
隔離間內,強光將一切陰影驅逐殆儘。
那個被標記為“實驗動物”的女性蜷縮在角落,雙手抱著膝蓋,像一隻被暴雨淋透的雛鳥。
她的身體在微微發抖,那雙棕色的瞳孔裡,是純粹的、不加任何掩飾的恐懼。
她敵視地看著門外的三個魔人。
214號的心臟,被那道目光刺得一縮。
她從那個女人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看到了那個在儲藏室裡,因為恐懼而癱倒在地的,狼狽不堪的自己。
一種強烈的、無法用邏輯解析的連接感,瞬間貫穿了她的神經。
她的身體,下意識地繃緊了。
“樣本狀態穩定,符合實驗初始條件。”
瑟琳的聲音,冰冷地打破了這片死寂。
她銀色的眼瞳裡沒有絲毫憐憫,隻有對數據的冷靜分析。
“我建議,立刻開始第一階段的壓力測試。”
她轉向梅菲斯特,用平直的語調,闡述著自己那套高效而殘酷的方案。
“首先,進行七十二小時的睡眠剝奪,觀察其精神狀態的臨界點。”
“同步進行營養物質的遞減供應,記錄其在饑餓狀態下的攻擊性變化。”
“最後,施加可控的低壓電流,量化其痛覺閾值與情緒崩潰的關聯性。”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冰冷的手術刀,精準地切割在214號的神經上。
她能想象到那個女人在無儘的折磨中,會發出怎樣的哀嚎。
那種哀嚎,會和自己在儲藏室裡,無聲的崩潰,一模一樣。
“這毫無意義!”
一聲尖銳的、完全失去控製的嗬斥,從214號的喉嚨裡迸發出來。
瑟琳和梅菲斯特同時看向她。
214號的胸膛劇烈起伏,那雙金色的眼瞳裡,燃燒著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怒火。
她強迫自己冷靜,試圖用邏輯來包裝自己的情緒。
“你這樣……這樣采集到的數據,是無效的!”
“你得到的,隻會是恐懼、痛苦、憎恨!你是在試圖通過分析感情崩潰,來理解整個感情係統的運作邏輯嗎?”
瑟琳那雙銀色的眼瞳裡,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困惑。
她看著情緒激動的214號,像在分析一個出現了未知bug的程序。
“你出現了感情現象?”
她頓了頓,卻又出人意料地補充了一句。
“但是你處於相應課題之中,我無權處理相應問題,而且你的觀點,具備一定的邏輯合理性。”
瑟琳的大腦飛速運轉,開始修正自己的模型。
“我的方案確實存在片麵性。它隻關注了在極端生存壓力下的負麵情緒反應,因為這在進化中,優先級最高。”
“我忽略了‘正麵情緒’在社會協作與族群繁衍中,可能存在的、我們尚未理解的價值。”
她坦然承認了自己模型的缺陷。
梅菲斯特始終沉默著。
他看著隔離間裡那個瑟瑟發抖的女人,又看了看身旁這兩個因為截然不同的邏輯而產生衝突的女孩。
終於,他開口了。
“瑟琳的方案,駁回。”
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力。
“214號的判斷是正確的。一個被汙染的樣本,無法提供有價值的數據。”
他轉向那麵巨大的強化水晶,看著裡麵那個絕望的人類。
“想要理解一個係統,首先要觀察它在正常狀態下的運行模式。”
“我們現在麵臨的首要問題,不是如何刺激她。”
“而是如何讓她,停止恐懼。”
梅菲斯特的聲音頓了頓。
“一個無法合作的樣本,除了應激反應,什麼都提供不了。”
一個全新的、更複雜的難題,擺在了他們麵前。
如何讓一個被逼入絕境的、視他們為惡魔的生物,放下戒備,主動合作?
“如何實現?”
瑟琳立刻問道,她的邏輯係統裡,找不到任何相關的解決方案。
“根據她的生理指標判斷,她的恐懼反應已經達到了峰值。任何形式的接觸,都將被她的大腦,判定為最高等級的威脅。”
214號也沉默了。
她的大腦同樣一片空白。
安撫?
信任?
這些模糊的、屬於低等生物的詞彙,在她們的知識庫裡,隻有定義,沒有方法論。
梅菲斯特的視線,從那個恐懼的人類身上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