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漫漫,無邊無際。
梅麗莎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兜帽拉得很低,隻留下一小片陰影。
身後的腳步聲不緊不慢。
那個叫梅塔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換了一副模樣。
身上那件紮眼的白襯衫,換成了一套卡其色的沙漠旅行裝,脖子上還掛著防風鏡。
“我很好奇。”
梅塔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帶著點被熱氣蒸出來的懶洋洋。
“你明明是真龍,乾嘛非要變成人類的樣子走路?”
“用兩條腿走路,不覺得很彆扭嗎?”
梅麗莎的腳步連停頓都沒有。
她不想理他。
梅塔也不在意她的沉默,自顧自地跟上來,與她並肩。
他抬手遮了遮刺眼的陽光,眯著那雙詭異的白色眼睛,打量著周圍一成不變的景色。
“好吧,不說這個。”
他話鋒一轉。
“那我們聊聊彆的?”
“第十紀元……是個什麼樣的紀元?”
梅麗莎的腳步停了下來。
毫無征兆。
身後的梅塔也跟著停步,兩人之間隔著三五步的距離,不遠不近。
風裡隻剩下沙粒摩擦的簌簌聲。
過了許久,梅麗莎才開口。
她的聲音很輕,被風吹得有些散。
“一個很好的紀元。”
“我最喜歡的一個紀元。”
她的兜帽壓得很低,看不清表情,但那句話裡的懷念,卻濃得化不開。
“除了新族總是那麼傲慢自以為是之外,都挺好的。”
梅塔那雙白色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絲好奇。
“新族?”
“嗯。”
梅麗莎點了下頭,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語氣又冷了下去。
“一群經過調整的新種族。”
“他們總是一副理解一切,洞悉一切,悲天憫人的惡心樣子。”
“自以為站在了所有物種的頂點,可以隨意評判和定義彆人。”
她嗤笑了一下,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
“不過現在也不重要了。”
說完,她不再停留,重新邁開步子,朝著那片沒有儘頭的黃色走去。
梅塔看著她決絕的背影,非但沒有被甩下的自覺,反而幾步跟了上去,再次與她並肩。
風沙刮得人臉頰生疼。
他卻渾不在意,隻是饒有興致地開口。
“我還以為。”
他頓了頓,話裡帶著點顯而易見的笑意。
“你會問我,為什麼說得好像不是第十紀元的人一樣。”
梅麗莎前進的勢頭猛地一滯。
她停在原地。
黃沙在她的腳邊卷起小小的渦旋。
她沒有轉身,隻是僵硬地、緩慢地側過頭。
兜帽的陰影下,隻能看見她緊繃的下頜線,冷得能掉下冰渣。
“你是嗎?”
她的嗓音很低,帶著質問,像是在審判。
梅塔對上她投來的視線,那雙純白的眼睛裡沒有任何人類該有的情緒波動,平靜得有些詭異。
他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那是一種坦然的,不帶任何掩飾的笑。
“不是。”
他回答得乾脆利落,沒有半分遲疑。
“你不好奇嗎?”他歪了歪頭,那雙純白的眼睛裡透著一種天真又純粹的探究,“不好奇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不好奇我來自哪裡?”
梅麗莎死死地盯著他。
她沒有回答。
空氣裡隻剩下風的呼嘯聲。
過了很久。
久到梅塔以為她不會再開口的時候。
梅麗莎忽然笑了。
那是一種極度疲憊,又帶著點自嘲的笑。
“我不好奇。”
她的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
“你是我的幻覺。”
“也可能……”她頓了頓,抬手按住自己的太陽穴,眼神裡流露出一種深可見骨的厭惡,“是我終於也被那些東西……汙染了。”
這個世界早就瘋了。
現在,輪到她了。
這個念頭讓她渾身發冷。
聽到她的話,梅塔臉上那份恒定的笑容終於有了些微的變化。
他那雙白色的眼睛上下打量著她。
片刻後,他給出了結論。
“不。”
“你的狀態很好。”
梅塔的聲音平靜而篤定,不帶任何情緒,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精神穩定,邏輯清晰,不存在任何被侵蝕的跡象。”
“你很健康。”
健康。
這個詞從他嘴裡吐出來,輕飄飄的,卻讓梅麗莎感到一陣尖銳的煩躁。
她緩緩地,把頭轉了回來,正對著梅塔。
兜帽的陰影下,那雙黑色的眼睛沉得像是一口不見底的古井。
“你憑什麼來判斷我?”
她的聲音不大。
卻帶著一種屬於頂尖掠食者的,不容置喙的壓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