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得像是一口扣在頭頂的大鐵鍋,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星璿盟的臨時營地裡,大部分修士都已經入定,隻有遠處的巡邏隊偶爾發出一兩聲沉悶的腳步聲。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焦躁感,像是暴風雨來臨前,那種能讓風濕骨痛提前發作的低氣壓。
王鐵柱睡得很死,哈喇子流了一地,手裡還死死攥著半根沒吃完的火腿腸。他在夢裡似乎回到了東北老家,正坐在炕頭上啃豬蹄,突然,一聲刺耳的警報聲像把尖刀一樣,硬生生把他的美夢給捅了個對穿。
“嗚——!嗚——!!”
那不是普通的防空警報,那是李嘯專門設置的“最高級彆內部失竊”警報。
“咋地了?豬蹄成精了?!”王鐵柱一個激靈從地鋪上彈起來,手裡的火腿腸直接被他捏成了泥。他迷迷糊糊地抹了一把臉,就看見李嘯已經穿戴整齊,臉色鐵青地衝出了帳篷。
“出事了。”李嘯的聲音冷得像冰碴子,“核能儲備庫的封印被破了。”
“啥玩意兒?”王鐵柱腦子還沒轉過彎來,“那地方不是有曾璿妹子布下的三重連環陣嗎?除了咱幾個,誰進得去?難不成是耗子成精學會解微積分了?”
“不是耗子。”古不言抱著那個從未離手的平板電腦跑了過來,屏幕的熒光照在他慘白的臉上,顯得格外驚悚,“監控畫麵被刪了,但是係統日誌裡留下了一串……很古老的訪問代碼。那是星璿盟上一代掌門才知曉的後門密令。”
李嘯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身後空蕩蕩的偏殿,心猛地往下一沉。
“小雅呢?”
沒人回答。偏殿的門大開著,原本應該睡在那裡的那個小女孩,不見了。而在她的床頭,放著一隻有些破舊的布老虎,那是赤九淵在地球的時候,用撿來的廢舊迷彩服給她縫的。
“該死!”李嘯咬著牙,一拳砸在身旁的石柱上,石柱瞬間布滿裂紋,“這老混蛋!他玩真的!”
“老大,你是說……老道士?”王鐵柱瞪大了眼珠子,一臉的不敢置信,“不能夠吧?那老神棍雖然貪財好色,見錢眼開,膽小怕事……呃,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有可能。但他圖啥啊?抱著核廢料能飛升啊?”
“他不是要飛升。”李嘯抬頭看向後山那片被濃霧籠罩的禁地——鎖龍淵,“他是要去送死。古不言,定位能量源!”
“在鎖龍淵底部!能量讀數正在指數級上升!”古不言手指飛快,“輻射值……天哪,每小時兩千倫琴!他把所有的濃縮鈾都倒在一起了嗎?這操作簡直離了大譜!他想把自己煮熟嗎?”
“追!”
李嘯祭起飛劍,化作一道流光直衝後山。
鎖龍淵,星璿盟的禁地。
這裡常年不見天日,深不見底的峽穀中隻有凜冽的罡風在呼嘯,像是有無數冤魂在哭嚎。但此刻,這片黑暗的深淵底部,卻亮起了一團詭異的幽綠色光芒。
赤九淵站在一塊巨大的黑色岩石上,原本破舊的道袍被罡風吹得獵獵作響。在他的腳下,是一個用鮮血繪製而成的繁複陣法。
但與傳統的靈力陣法不同,這個陣法的每一個節點上,都擺放著一桶從地球帶回來的高濃度核廢料。那些黃色的輻射標誌在幽光下顯得格外刺眼,仿佛是一張張嘲笑死亡的鬼臉。
而在陣法的中央,是一個半透明的靈力結界。
小雅靜靜地躺在裡麵,像是睡著了一樣,懷裡還抱著赤九淵給她的那個玉簡。
“赤老!你給我住手!”
李嘯的吼聲隨著劍光一同落下。他落在距離赤九淵五十米外的一塊突出的岩石上,不敢再靠近。因為前方的空氣已經肉眼可見地扭曲了,那是高強度輻射導致的空間電離效應。
“彆過來,李小子。”赤九淵沒有回頭,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甚至帶著幾分輕鬆,“這裡的輻射量,就算是金丹期修士,待上一刻鐘也會基因崩潰。你還要留著有用之身去拯救世界,彆在這兒陪老頭子瞎折騰。”
“你到底想乾什麼?!”李嘯看著那些正在咕嘟咕嘟冒著氣泡的核廢料桶,隻覺得頭皮發麻,“把這些東西倒進靈脈,你會毀了整個星璿盟!你會成為千古罪人!”
赤九淵終於轉過身來。
他的臉在綠光的映照下顯得有些猙獰,但那雙渾濁的老眼裡,卻沒有任何瘋狂,隻有一種看透了生死的淡然。
“罪人?”赤九淵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殘缺的黃牙,“李嘯啊,這世上總得有人當罪人。你想當英雄,想當救世主,想乾乾淨淨地贏……可這世道不允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