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誰?
她叫……顧清姿?
這個名字,好陌生。
腦海中,一些不屬於她的畫麵,開始瘋狂湧入。
那是一片無垠的虛空,沒有上下,沒有四方。一隻無法用語言描述的巨手,從虛空中伸出,摘下一顆燃燒的恒星,像捏泥巴一樣,將其塑成一輪彎月,隨手掛在了黑暗的幕布上。
另一個畫麵裡,一個看不清麵容的巨人,行走在混沌之中。他每走一步,腳下便會誕生一片大陸。他呼出一口氣,便化作了席卷天地的風。
這些畫麵,宏大、蒼涼,帶著創世之初的荒蕪與孤寂。
每一個畫麵,都在瘋狂地衝擊、覆蓋、抹除著她自己那點可憐的、屬於“顧清姿”的記憶。
她的手,不受控製地抬了起來,五指張開,似乎想要模仿那個在虛空中摘取星辰的動作。
她的嘴唇,無意識地開合,發出幾個古老而拗口的音節。那不是這個世界的任何一種語言,卻帶著定義法則的無上威嚴。
她正在被“同化”。
那個屬於“顧清姿”的人格,正在被那縷殘留的“造物者”神性,無情地抹去。
她的意識,沉入了無邊的黑暗。
她能感覺到,自己正在“消失”。
就在她最後一絲屬於自我的意識,即將被那片浩瀚的虛無徹底吞噬的前一刻——
一根手指,冰冷如萬載玄冰,卻又帶著一絲熟悉的、清冽的氣息,輕輕地,點在了她的眉心。
沒有狂暴的力量,沒有耀眼的光芒。
隻有一抹純淨到極致的、淡金色的神力,如同一柄最鋒利的手術刀,精準地,切入了她的識海,斬斷了她的精神力與那塊神骨碎片之間,那條致命的連接。
“嗡!”
顧清姿的身體,如遭雷擊,猛地一顫。
那股試圖吞噬她的龐大意誌,如潮水般退去。
那些不屬於她的、宏大而蒼涼的記憶,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噗!”
她猛地睜開雙眼,張口噴出一道血箭。
整個人,像一灘爛泥,軟軟地向後倒去,卻跌入了一個並不寬闊,但堅實無比的懷抱。
熟悉的、雪山之巔的冷香,將她包裹。
她抬起頭,視線模糊,隻能看到一張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臉,和那雙深邃如寒潭的、正靜靜看著她的眸子。
是玄宸。
他根本就沒走。
“我……”她想說話,喉嚨裡卻隻能發出一陣沙啞的、如同破風箱般的聲音。
精神被強行撕裂的痛苦,比任何肉體上的傷勢都更折磨人。她的腦子,像一團被攪亂的漿糊,嗡嗡作響。
“我提醒過你。”
玄宸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依舊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他扶著她,讓她靠在牆上,然後鬆開了手,與她拉開距離。
顧清姿靠著冰冷的牆壁,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貪婪地呼吸著屋中混濁的空氣。劫後餘生的恐懼,像無數細小的蟲子,啃噬著她的心臟。
隻差一點。
隻差一點,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顧清姿了。
她抬起頭,看著那個站在燈火下的玄衣男子,心中湧起的,不是感激,而是一股難以遏製的怒火,以及……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被看穿所有心思的狼狽。
“你一直都在?”她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玄宸沒有回答,隻是將目光,投向了那塊掉落在地上的、已經恢複了灰白本色的神骨碎片。
“對於一個餓了太久的賭徒而言,任何警告,都比不上一塊畫出來的餅更有吸引力。”他淡淡地說道。
顧清姿的胸口一陣起伏。
他把她看得太透了。
從她決定冒險的那一刻起,她的一舉一動,恐怕都在他的注視之下。
這種感覺,讓她覺得自己像一個被玩弄於股掌之上的提線木偶,所有的掙紮與決絕,都成了一場可笑的獨角戲。
“你到底想做什麼?”她咬著牙問。
玄宸終於將目光從碎片上收回,重新落回她的臉上。
“我不想做什麼。”他看著她,“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捷徑,通常是通往深淵最快的一條路。”
顧清za姿還想反駁些什麼。
就在這時——
“砰!”
院門,被人用一種近乎野蠻的力道,從外麵狠狠撞開。
一道踉蹌的身影,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他的發冠歪了,衣袍上沾滿了塵土與血跡,臉上更是寫滿了無法掩飾的驚惶與恐懼。
“顧姑娘!不好了!”
是顧遠。
他甚至沒注意到屋子裡還有一個玄宸,隻是死死地盯著顧清姿,聲音因為恐懼而變了調。
“出大事了!家主……家主下令,將神骨融合大典,提前到……半個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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