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三刻,月上中天。
天顧城陷入了最沉的夢鄉,連百工坊裡最勤奮的鐵匠,爐火也已熄滅。青石巷甲字柒號院的院門被輕輕推開一道縫,又悄無聲息地合上。一道比夜色更深的影子,從門縫裡滑出,融入了巷道的陰影之中。
顧清姿的身上,換了一套從那名顧家暗衛身上剝下的黑色勁裝,完美地貼合了她的身形。她沒有走大路,而是選擇了屋頂。腳尖在瓦片上輕點,如蜻蜓點水,不發出一絲聲響。這得益於她嫁接的【輕身術】,讓她在黑夜的城市裡,如同一隻禦風而行的夜梟。
她的感官在黑夜中被放大到極致。【超敏聽覺】捕捉著方圓數百丈內的一切動靜:東街更夫疲憊的哈欠,西坊某戶人家夢中的囈語,還有一隊顧家巡邏衛隊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正從兩條街外經過。她能清晰地分辨出他們一行十二人,為首者的心跳比旁人沉穩有力,修為顯然高出一截。
她像一個幽靈,精準地避開所有巡邏路線,在建築的陰影與死角間穿梭。天顧城的地形,早已在她腦海中構建成一幅立體的沙盤。半個時辰後,空氣中那股屬於城南的、混雜著煤灰與汗水的味道,逐漸被一種乾燥、醇厚的穀物香氣所取代。
東大營糧倉,到了。
隔著一條街,顧清姿蹲在一座酒樓的屋頂飛簷上,遙遙望著那片巨大的建築群。數十座高大的倉房,如同匍匐的巨獸,整齊地排列在圍牆之內。圍牆由青石砌成,高達三丈,牆頭布滿了尖銳的鐵刺。四角各有一座了望塔,塔頂的燈火在夜風中搖曳,將塔下的一片區域照得亮如白晝。
這裡是顧家的命脈之一,守衛果然比尋常地方森嚴得多。
她靜靜地觀察了一刻鐘,將四座了望塔上哨兵的換防規律、牆下巡邏隊的時間間隔,都一一記在心裡。他們每過一刻鐘便會交錯巡視一次,其中有半分鐘的空當,位於兩座倉房之間的陰影地帶,是唯一的視覺盲區。
就是那裡。
她深吸一口氣,身體微微下伏,如同捕食前的獵豹。當遠處的一隊巡邏兵剛剛轉過牆角,她的身影便從飛簷上一躍而下,在空中劃過一道無聲的弧線,悄然落在了圍牆外的陰影裡。
她貼著冰冷的牆根,等待著最佳時機。
“咚……咚……”
遠處傳來三更的梆子聲。
就是現在!
她的身體如同一張繃緊的弓,驟然發力。腳下猛地一蹬,整個人拔地而起,【神力臂】的力量讓她輕鬆攀住牆頭,手指在鐵刺的縫隙中一搭一借,身體靈巧地翻了過去,落地時,雙膝微屈,將所有的聲音都卸在了肌肉與骨骼之間。
成功潛入。
糧倉大院內,穀物的香氣更加濃鬱。夜風格外的大,吹過巨大的倉房之間,發出“嗚嗚”的聲響,像鬼哭。這風聲,成了她最好的掩護。她沒有急於行動,而是先貼著牆根的陰影,繞著院子快速移動,用【機械感知】探查著整個糧倉的布局。
最大的幾座主糧倉位於院子正中,周圍空曠,沒有任何遮蔽物。而一些稍小的副倉,則靠著院牆,旁邊堆放著一些廢棄的草料和木板。她的目標,是主糧倉。要燒,就燒個大的。
正當她準備穿過一片空地,接近其中一座主倉時,她的腳步,毫無征兆地停了下來。
【超敏聽覺】裡,除了風聲和自己平穩的心跳,她聽到了第三種聲音。
一種極其沉重、極其緩慢的呼吸聲。
“呼……吸……”
那聲音不像是從任何一座倉房裡傳出的,倒像是……從她腳下的大地深處傳來。
顧清姿的目光,緩緩掃過空曠的院子。月光下,院中散落著幾塊巨大的、形狀不規則的青黑色岩石,大概是修建糧倉時沒有清理乾淨,隨意丟棄在此的。
她的視線,最終定格在距離她不到十丈遠的一塊“岩石”上。
那塊“岩石”約有一人高,表麵粗糙,布滿了苔蘚和泥土,看上去平平無奇。但就在剛才,她清晰地感覺到,那沉重的呼吸聲,正是從那塊“岩石”的方向傳來。
她一動不動,連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突然,那塊“岩石”動了一下。
不是錯覺。它表麵的泥土和苔蘚簌簌落下,兩點暗紅色的光芒,在“岩石”的頂部緩緩亮起,像兩盞被點燃的、深埋地下的燈籠。
那不是燈籠,是一雙眼睛。
顧清姿的心臟,在那一瞬間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了。
守護妖獸。
那“岩石”緩緩地從地麵上“站”了起來。它根本不是石頭,而是一頭通體覆蓋著青黑色、岩石般厚重甲殼的巨獸。它的體型像一頭巨犀,四肢粗壯如石柱,頭頂沒有角,而是一塊平整厚實的甲板,一條粗長的尾巴在身後緩緩擺動,每一次掃過地麵,都帶起一溜塵土和碎石。
石甲獸。
顧清姿的腦海裡瞬間閃過這個名字。她在家族的古籍中見過關於這種妖獸的記載。上古異種,性情溫順,除非被激怒,否則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它唯一的特點,就是防禦。那身石甲,據說能硬抗同階修士的法寶轟擊而毫發無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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