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聲巨響,脆弱的院門被一股蠻力從外撞開,門板撞在牆上,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震落了簌簌的塵土。
一道身影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腳下拌蒜,險些一頭栽在院中的石階上。來人發冠歪斜,原本整潔的旁係子弟服飾上,此刻沾滿了泥土與幾點暗沉的血跡,像是剛從一場混亂的廝殺中逃出來。
顧遠。
他甚至沒顧得上穩住身形,一抬頭,便死死地盯住了屋內的顧清姿,那張向來還算鎮定的臉上,此刻寫滿了無法掩飾的驚惶與恐懼。
“顧姑娘!不好了!”
他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變了調,尖銳得有些刺耳。
屋內的氣氛,在這一瞬間被徹底撕裂。
原本那種玄宸帶來的、靜謐而沉重的對峙感,被這突如其來的、充滿凡俗驚恐的闖入,攪得粉碎。
顧清姿還靠在牆上,胸口因剛才強行中斷融合而氣血翻湧,喉間依然泛著一股甜腥味。她抬起眼,看著門口狼狽不堪的顧遠,眉頭微不可查地一蹙。
而玄宸,隻是轉過身,靜靜地看著這個不速之客,那雙深邃的眸子裡沒有任何波瀾,仿佛在看一隻闖入了棋局的螞蟻。
顧遠的目光,此刻才注意到屋子裡還有第二個人。
當他的視線與玄宸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對上的刹那,他整個人都僵住了。脫口而出的、剩下的半句話,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裡。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
一身玄衣,立於燈火闌珊處,周身沒有任何靈力波動,卻給他一種比麵對顧家家主還要沉重的壓迫感。那不是氣勢上的威壓,而是一種更本源的、仿佛生命層次上的俯視。顧遠感覺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手腳一陣冰涼。
他怎麼會在這裡?
在顧清姿的房間裡?
無數混亂的念頭在顧遠腦中炸開,讓他一時間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說。”
顧清姿的聲音打破了這詭異的寂靜。她扶著牆壁,緩緩站直了身體,儘管臉色蒼白,但那雙眼睛,卻依舊銳利如刀。
顧遠被她這一聲喚回了神,他不敢再看玄宸,隻是將目光重新聚焦在顧清姿身上,咽了口唾沫,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結巴。
“出……出大事了!家主,家主他剛剛下令……”他喘著粗氣,似乎是一路狂奔而來,上氣不接下下氣,“因、因為糧倉和寶庫接連遇襲,家族損失慘重,顏麵儘失……家主震怒,決定將神骨融合大典……提前!”
顧清姿的瞳孔,猛地一縮。
“提前到什麼時候?”
“半……半個月後!”顧遠幾乎是吼出了這句話,臉上滿是絕望,“隻有半個月了!”
半個月。
這三個字,像三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了顧清姿的心上。
她剛剛才在生死線上走了一遭,身體和精神都處於最虛弱的狀態,體內那些暴動的“零件”雖然被暫時安撫,但根本問題並未解決。她原本的計劃,是在一個月的時間裡,徐徐圖之,一邊削弱顧家,一邊尋找解決自身隱患的辦法。
可現在,時間被壓縮了一半。
半個月後,顧清雪的神骨一旦徹底融合,實力必然大漲。屆時,她再想複仇,難度將呈幾何倍數增加。更何況……
“還有呢?”顧清姿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卻讓顧遠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
“還有……”顧遠不敢遲疑,竹筒倒豆子般將所有消息都說了出來,“家主下令,天顧城即刻起全城戒嚴!所有旁係子弟,沒有手令不得隨意出入。而且,他還從禁地請出了三位長老,都是……都是和林長老一個級彆的老怪物!現在,整個顧家主宅,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我們安插在內院的人,已經全部失聯了!”
顧遠越說,聲音越是顫抖。
這意味著,他們之前所有的滲透和情報網絡,在一夜之間,幾乎被全部拔除。顧家,這頭沉睡的巨獸,在被連續挑釁之後,終於露出了它最猙獰的獠牙。
“完了……全完了……”顧遠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半個月時間,我們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顧清雪完成大典,到時候,我們這些參與了計劃的人,一個都跑不掉……”
他的臉上,寫滿了末日降臨般的頹喪。
顧清姿沒有理會他的崩潰。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指尖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是那本《厚土功》玉簡的邊緣。
半個月。
戒備森嚴的顧家。
三位新出現的長老級高手。
還有……虎視眈眈的秦家。
所有的信息,在她腦中飛速地交織、碰撞,最終構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名為“絕境”的網。
她就像被困在蛛網中心的獵物,每一次掙紮,都隻會讓身上的束縛勒得更緊。
屋子裡,陷入了一片死寂。
隻有顧遠粗重的喘息聲,和油燈燃燒時發出的、細微的“劈啪”聲。
玄宸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他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像一個置身事外的看客,目光在顧清姿和顧遠之間流轉,淡漠得仿佛在看一出早已知曉結局的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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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顧清姿忽然動了。
她走到桌邊,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早已涼透的茶水。她的手很穩,沒有一絲顫抖。
她將那杯冷茶一飲而儘,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入腹中,澆不滅心頭那股被逼到懸崖儘頭的焦灼,卻讓她混亂的思緒,重新變得冷靜。
“慌什麼。”
她放下茶杯,發出一聲輕響。
顧遠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她。都到這種地步了,她怎麼還能如此鎮定?
“慌,能解決問題嗎?”顧清姿轉過身,冷冷地看著他,“是能讓時間變多一天,還是能讓那三位長老自動消失?”
顧遠被她問得啞口無言,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現在要做的,不是在這裡像個廢物一樣哀嚎。”顧清姿的言語,像淬了冰的刀子,毫不留情地紮進顧遠的心裡,“而是利用你還能動用的所有關係,給我盯死一個人。”
“誰?”顧遠下意識地問。
“顧清雪。”顧清姿一字一頓,“她要融合神骨,必然需要做萬全的準備。丹藥、功法、心境……哪一環都不能出問題。大典提前,她隻會比我們更急。我要知道她這半個月裡,見過誰,去了哪,吃了什麼,修煉的功法有沒有變化。任何一點異常,都可能是我們的機會。”
顧遠怔怔地看著顧清姿。
他從那雙清冷的眸子裡,看不到半分的驚慌與絕望,隻看到了如深淵般冷靜的算計,和……一抹讓他不寒而栗的瘋狂。
仿佛壓在她身上的,不是足以壓垮任何人的絕境,而是一塊能讓她跳得更高的踏板。
他忽然覺得,自己之前的擔憂,有些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