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雷的目光,終於從顧清姿的臉上,緩緩移開。
他活了數百年,早已心如磐石,可眼前這個少女的言語,卻像一把無形的錐子,精準地撬動了他心底最深處那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疑慮。
天眼秘辛,進化,退化,野獸……
這些陌生的詞彙組合在一起,構成了一種他無法理解,卻本能感到不安的可能。
他順著顧清姿的視線,朝那些被定在原地的鷹衛們看去。
這一看,他那張陰沉的臉,徹底凝固了。
那些鷹衛依舊保持著各種姿態,如同被時間遺忘的雕塑。但他們的眼睛,正在發生一種詭異絕倫的變化。
無論是睜開的,還是閉上的,無論是正常的雙眼,還是額間那代表著三眼神族榮耀的豎眼,此刻,都蒙上了一層灰敗的、死氣沉沉的色澤。
那是一種岩石的顏色。
一種與他雲雷的“寂滅石瞳”一模一樣的顏色。
仿佛他的能力,被拙劣地複製,然後烙印在了他最忠心的手下身上。
這幅景象,荒誕,且極具侮辱性。
“你做了什麼?”雲雷的聲音,不再是居高臨下的威嚴,而是帶上了一股壓抑不住的、火山即將噴發前的低沉怒火。
“沒什麼。”顧清姿感受著身上那座無形山嶽的重量,每說一個字,肺腑都像被巨石碾過,但她臉上的笑意不減反增,“隻是覺得他們很崇拜你,所以,幫他們離自己的偶像更近一點。”
“你找死!”
雲雷徹底暴怒!他不再有絲毫試探,額上那隻旋轉的灰色漩渦猛然擴張,一股足以將空間都徹底凍結的恐怖力量,轟然降臨!
“嗡——”
一聲無法用耳朵聽見,卻能讓神魂都為之戰栗的嗡鳴,響徹整個平台。
以雲雷為中心,一種灰色的“靜默”向四周瘋狂蔓延。
光線被扭曲、吞噬,原本橘紅色的黃昏天光,在踏入這片領域後,瞬間失去了所有色彩,化作單調的灰。風聲、呼吸聲、心跳聲……一切聲音都被抹去,世界變成了一部無聲的、緩慢播放的黑白默片。
寂滅領域。
在這片領域之內,一切動態的、鮮活的生命,都將被強製拖入“靜止”的死亡。
顧清姿身上的壓力,驟然增加了十倍不止。
那不再是單純的重壓,而是一種從根源上抹殺“生機”的法則之力。她感覺自己的血液流速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慢,從奔騰的江河,變成了即將封凍的溪流。皮膚表麵,那層堅韌的【腐骨鱷甲】上,開始出現一道道細密的、如同陶瓷開裂般的灰色紋路。
“哢嚓。”
她聽見了自己骨骼發出的輕微脆響。
這不是比喻,而是事實。她的身體,正在從外到內,被一寸寸地石化。
苦戰。
這才是真正的苦戰。
對手的強大,已經超出了技巧與力量所能彌補的範疇。這是生命層次的碾壓,是法則層麵的攻擊。
顧清姿咬緊牙關,舌尖的劇痛讓她保持著最後一絲清醒。她瘋狂催動體內所有嫁接而來的生命精元,【神力臂】的蠻荒之力,【雷紋豹速】的雷電之力,【黑紋毒蛛】的陰毒之力……所有力量擰成一股,如同一頭被困在牢籠中的凶獸,在她那即將僵化的經脈中橫衝直撞,竭力抵抗著石化法則的侵蝕。
但,也僅僅是抵抗而已。
她的動作變得無比遲緩,抬一下手指,都像是拖動著一座山脈。視野中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灰霧,雲雷那張含著無儘殺意的臉,在灰霧中若隱若現,充滿了不真實的距離感。
“在我的領域裡,你連自殺,都是一種奢求。”雲雷的聲音直接在顧清姿的腦海中響起,帶著審判般的冰冷與殘酷,“我會讓你保持著清醒的意識,一點一點,感受自己從血肉之軀,變成一塊沒有知覺的石頭。”
他抬起手,那柄由灰色神光凝聚而成的光矛,遙遙對準了顧清za姿的心臟。
他要先將她徹底石化,再慢慢炮製。
就在那光矛即將射出的瞬間,一道虛弱卻無比清晰的意念,再次傳入顧清姿的神魂。
“清姿!他的寂滅石瞳,並非完美無瑕!”是雲舒的聲音。
“領域之內,他確實是神。但正因如此,他必須分出絕大部分心神來維持領域的運轉!當他要發動至強一擊時,為了確保精準,他的‘視線’會極度凝聚,那一刻,他對領域本身的掌控,會出現一瞬間的……鬆懈!”
一瞬間的鬆懈!
顧清za姿那雙即將徹底失去神采的眼眸,驟然亮起。
機會!
但,如何抓住?
她現在連動一下都困難,更彆提反擊了。
雲雷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他不再給顧清姿任何機會。
“結束了。”
他掌中的光矛,脫手而出!
那道光矛,在寂滅領域中穿行,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卻撕裂了凝固的空氣,帶起一道灰色的真空軌跡。它鎖定了顧清…姿,封死了所有閃避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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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近在咫尺。
顧清姿看著那道飛速接近的光矛,眼中沒有恐懼,反而閃過一絲瘋狂的決然。
她沒有去看光矛,而是看向了那些被她毒倒的、如同雕塑般的鷹衛。
她那幾乎無法動彈的嘴唇,以一種極其艱難的方式,無聲地開合。
一個音節。
一個通過【怨靈之力】與【黑紋毒蛛毒腺】結合,早已埋藏在那些鷹衛體內的、劇毒的“引信”。
引爆!
刹那間,異變陡生!
平台上那數十名被石化瞳色、麻痹神魂的鷹衛,身體猛地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