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地主結界的光芒重新亮起,如同一隻巨大的、半透明的琉璃碗,將這片破碎的家園重新扣在下方。光芒黯淡,卻給了劫後餘生的人們一絲喘息的餘地。
玄宸正在指揮幸存的天眼衛重整防線,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能安撫人心的力量,在空曠的白玉廣場上回蕩。
顧清姿沒有參與其中。她尋了一處無人注意的角落,在一截斷裂的廊柱下盤膝坐定。
方才協助玄宸療傷,看似隻是動用了幾種嫁接能力,實則對她而言,是一場前所未有的精細演練。每一次調動怨靈之力,每一次催發蝕神源力,都是對她剛剛領悟的那份“帝王心術”的實踐與鞏固。
她緩緩閉上眼,將外界的喧囂隔絕。意識,再一次沉入那具由無數強大“零件”拚湊而成的身體內部。
這一次,她不再是那個初臨此地的陌生人,而是巡視疆域的君王。
她的意識所至,不再是混亂駁雜的能量洪流,而是一片井然有序的廣袤疆域。
右臂的經絡中,【神力臂】的力量如沉寂的火山,安然蟄伏。那屬於泰坦巨猿的狂暴意誌,已被徹底磨平,隻剩下最純粹的、關於“力量”的法則。
雙腿的骨骼深處,【雷紋豹速】的電光如溫順的溪流,靜靜淌過。那屬於雷紋豹的嗜血與驕傲,早已被碾碎成塵埃,隻餘下最本質的、關於“速度”的符文。
【黑紋毒蛛毒腺】、【腐骨鱷甲】、【超敏聽覺】……每一個嫁接而來的部件,都像是一件被擦拭乾淨、分門彆類放入武庫的兵器,失去了所有的野性與雜念,隻剩下絕對的服從。
她的意識,最終來到左肩。
那片區域,被一片濃鬱的、仿佛能吞噬光線的黑暗籠罩。黑暗的中央,一頭猙獰的惡犬正蜷縮著,脖頸上套著一道由顧清姿意誌所化的無形鎖鏈。正是那被她收編的“蝕神源力”。
它能感覺到君王的巡視,身體微微顫抖,卻不敢發出半點聲息。它所有的破壞與侵蝕本能,都被那道鎖鏈牢牢束縛,隻待主人一聲令下。
這便是“帝王心術”的成果。
然而,顧清姿的心中,卻沒有半分輕鬆。她很清楚,這隻是表象。
“嫁接,是竊取世界權柄的鑰匙……但,打開的每一扇門後,都站著一個收債的‘原主’……”
造物者那道冰冷的神諭,如同一根看不見的刺,深深紮在她的靈魂裡。
原主……
她的意識,再次沉入得更深。她“看”到了那些被磨滅的意誌,那些被碾碎的本能。它們真的徹底消失了嗎?不。它們沒有消失,隻是被打散成了最微小的粒子,沉澱在這具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如同混入清泉的泥沙。
平日裡,泉水清澈,看不出異樣。可一旦泉水被攪動,這些泥沙就會重新泛起,讓整池水變得渾濁不堪。
這就是“異化”的根源。
她嫁接的“零件”越多,這池水裡的“泥沙”就越多。總有一天,哪怕隻是微風拂過水麵,都會攪起滿池渾濁,將她這個“君王”的意誌徹底淹沒。
創世石中的那場共鳴,讓她明白了如何成為君王,如何鎮壓這些“泥沙”。但鎮壓,不等於根除。
那……又該如何根除?
顧清姿的意識,不由自主地轉向了自己身體的最核心處。那裡,是她的本源,是她作為“顧清姿”的根基。而在那根基之上,一枚小小的、散發著溫潤光芒的印記,正靜靜懸浮著。
是那塊神骨碎片。
它在創世石的共鳴中,似乎也發生了某種蛻變。它不再僅僅是一塊蘊含著龐大能量的骨頭,更像是一個……坐標,一個錨點。
正是這個錨點的存在,才讓她的意誌,能在這具“拚湊”的身體裡,擁有一個至高無上的“王座”。
她嘗試著,將自己的意識,與那枚神骨印記,做更深層次的連接。
“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血脈源頭的感覺,湧上心頭。
如果說,她之前對“帝王心術”的領悟,是學會了如何用鐵腕手段去“統治”;那麼此刻,她才明白,真正的統治,並非隻有鐵腕。
神骨印記中,散發出一股純粹、古老、不容置疑的氣息。這股氣息,緩緩地、滲透到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那些沉澱的“泥沙”,那些被碾碎的、屬於其他生物的意誌殘片,在接觸到這股氣息的瞬間,竟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陽,開始一絲絲地、緩慢地被“淨化”,被“同化”。
它們並非被消滅,而是被轉化。
就像一個國家,對待被征服的異族,最徹底的統治,不是將他們全部殺光,而是頒行法度,教授語言,通婚融合,讓他們在數代之後,徹底忘掉自己曾經的身份,從心底裡認同自己是這個國家的一份子。
神骨,就是這個“身體帝國”的至高法典與皇室血脈。
它所散發的氣息,就是同化一切的文化與威嚴。
顧清姿的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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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於明白了“穩定之法”的真正含義。
不是去壓製,也不是去驅逐,而是去“融合”。將所有外來的“零件”,都徹底變成“自己”的血肉,讓它們的生命印記,都臣服於神骨的印記之下。
到那時,她不再是一具拚湊的身體,而是一個全新的、融合了萬千偉力的、獨一無二的生命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