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河東’,得是共產黨給的‘河東’,才穩當,才長久,不然,說塌就塌了。”
她見過太多起起落落,知道啥才是最可靠的。
昊天林知道女兒的脾氣,強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像她娘,認定的事,八匹馬都拽不回來。
他沒再勸,隻是從包裡拿出些布料、點心,塞給外孫外孫女,孩子們歡呼雀躍,像得了寶貝。
他又偷偷塞給昊文蘭一些錢,用手帕包著,沉甸甸的。
“拿著,買點藥,好好養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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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硬撐著,身子是撐家立戶的本錢。”
昊文蘭把錢推回去,手都在抖。
“爹,我有錢。真的有。”
“你那點錢夠啥?”
昊天林硬把錢塞給她,塞進她手裡,攥得緊緊的。
“我知道你身子不好,彆瞞著爹。
要是撐不住,就跟我說,爹還能幫你。”
昊文蘭眼圈紅了,彆過頭去,看著窗外,不敢看爹的眼睛。
“我真沒事。”
她沒告訴爹,她的胃越來越疼,有時夜裡能疼醒,冷汗把衣服都濕透了。
也沒告訴爹,她其實心裡也慌,也不知道自己選的這條路,到底對不對,將來會不會後悔,可她隻能這麼選,為了娃們,啥都值。
昊天林走了,昊文蘭站在門口送他,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路儘頭。
拐了個彎就看不見了,眼淚才掉下來,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衣襟上,濕了一片。
她抹了把淚,轉身進了屋,拿起針線,繼續給永海納鞋底。
針紮得很深,線拉得很緊,仿佛這樣就能把心裡的那些悔、那些疼,都縫進布裡,藏起來,不讓人看見。
後來,跟著昊天林做生意的人越做越多,越做越大,在縣城開了好幾家鋪子,賣啥的都有,他們都成了遠近聞名的富裕戶。
家裡蓋了磚瓦房,買了自行車,有的還買了收音機,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妥妥地站在了“河東”,讓人眼饞得不行。
那些跟著他學做生意的,也都發了家,蓋了新房,娶了漂亮媳婦,不用再臉朝黃土背朝天。
昊文蘭有時聽人說起,心裡頭像被針紮了一下,隱隱作痛,但很快又硬起心腸:
咱不圖那個,咱圖的是娃們能走正道,將來能堂堂正正地立在“河東”,那才踏實,才長久。
隻是,夜深人靜時,她疼得睡不著,就看著窗外的月亮,月亮有時圓有時缺,像人的日子,起起落落。
聽著南三河的水嘩嘩地流,一刻也不停,像在趕路。
她會想: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這“河東河西”,到底是啥樣的?
是像月亮一樣圓了又缺?還是像河水一樣,流過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姬忠楜也常常想這個問題。
他守著土地,看著彆人往“河東”奔,心裡頭不是滋味,像打翻了五味瓶,啥味都有。
昊文蘭守著孩子,看著彆人在“河東”站穩,心裡也不是不羨慕,隻是嘴上不說。
他們都覺得自己是為了家,為了娃,可這“河西”的日子,啥時候是個頭?誰也說不清。
姬永海那時還小,不懂爹娘心裡的這些彎彎繞。
他隻知道,爹每天在地裡累死累活,回來時滿身是汗,衣服能擰出水。
娘每天在家裡縫縫補補,納鞋底納到深夜,眼睛熬得通紅。
日子始終過得緊巴巴的,很少能吃上白麵饅頭,大多時候都是稀糊糊就著鹹菜。
但他也知道,懷裡的破本子能寫字,能讓他學到本事。
廣播裡能聽到自己的名字,讓他覺得自己很能乾。
娘的懷抱很暖,冬天睡覺總把他摟得很緊。
爹的煙袋味很安心,聞到那味就知道爹在家。
他不知道“河東”有多好,也不知道“河西”有多差。
他隻知道,要好好寫字,好好長大,將來要乾一番大事業。
讓爹娘過上好日子,不用再這麼辛苦。
南三河的水,依舊不急不慢地流著,向東,向東,朝著洪澤湖東岸下遊的方向,從不回頭。
它見過多少人家從“河東”到“河西”,又從“河西”到“河東”?
它不說,隻是默默地流著,把那些日子,那些心思,都淘洗得清清楚楚,又模糊不清,像水裡的影子,抓不住,摸不著。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這日子,就像這河水,誰知道下一個彎,會拐向哪裡呢?
姬忠楜不知道,昊文蘭不知道,姬永海也不知道,但他們都在盼著,盼著有一天,能走到河東去,站得穩穩的,再也不用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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