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口震開了,裡麵零零碎碎的東西紛紛滾落:
半塊凍得硬邦邦、粗糙得像要割喉的高粱麵餅,那是臨走前一夜,姐姐姬忠蘭偷偷塞給她路上吃的。
一本翻得卷邊、封麵沾滿油汙的《拖拉機手實用手冊》,扉頁上還留有姐姐姬忠蘭那剛勁有力的簽名。
還有一張泛黃、卷角的照片,被震得掉落在泥地上,靜靜地躺在那裡。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照片上,是五年前在老槐樹濃密綠蔭下,她和羌忠遠肩並肩站立的畫麵。
羌忠遠手裡高高舉著一把剛采下的金燦燦的野菊花,咧著嘴,笑得那樣純粹、那樣毫無保留,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他年輕的臉龐上跳躍。
照片的邊緣,被姬忠雲的手指摩挲得已經起了毛邊。
虞玉蘭驚叫一聲,慌忙撲過去,想要撿起那張照片,卻因手顫抖得像秋風中最後一片枯葉,怎麼也抓不住那輕飄飄的影像。
那一瞬間,她的心仿佛也隨之顫抖,似乎怕打破那份珍貴的記憶,又害怕失去那份溫暖的歸屬感。
“忠雲……”一個帶著巨大驚惶、難以置信的聲音,猝然在低矮的院牆外響起,仿佛一道驚雷,劈裂了凝固的空氣,震得心頭一顫。
姬忠雲像被提線木偶般,僵硬地、緩緩轉過身去。
院牆外,籬笆縫隙裡,站著那個她魂牽夢縈了五年的身影——羌忠遠。
他身穿一件洗得發白、幾乎透明的舊藍布褂子,胸前,卻彆著一朵用粗糙紅紙糊成的大紅花!
他身後,緊跟著一身嶄新紅棉襖的姬忠芳。
忠芳的棉襖盤扣歪了兩顆,烏黑油亮的辮梢上係著的紅綢子,隨著她的身形輕輕搖曳,那抹鮮豔的紅色像針一樣紮進姬忠雲的眼睛。
“你……你怎麼回來了?”
羌忠遠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手中那支黃銅嗩呐“當啷”一聲掉在地上,銅碗在硬土上磕出一個深深的凹陷。
那一刻,他的眼神中滿是驚訝、愧疚與難以置信,仿佛五年的等待在這一瞬間化為烏有。
姬忠芳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邁出一步,那身紅得刺眼的新棉襖幾乎貼在羌忠遠身上。
她抬起那張塗滿胭脂、顯得過分紅潤的臉,聲音又尖又亮,帶著一股宣告“主權”的得意和挑釁:
“姐!你回來得正好!正趕上呢!我跟忠遠哥,今天要辦事兒!”
她刻意頓了頓,目光在姬忠雲蒼白的臉上掃過,嘴角掛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那笑容裡藏著一份得意和挑釁,仿佛在宣示著某種無聲的勝利。
“你在東北跟楚排長的事兒,咱們這邊……都聽說了!
軍婚光榮!真給咱姬家長臉!
我也要謝謝姐姐,把忠遠哥讓給我。
我一定會像你愛楚排長那樣,好好對待忠遠哥。”
“楚排長?”姬忠雲像被這兩個字燙著了,腦袋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那是在姐姐轉交的信箋裡,用生硬的革命腔調寫著“願為偉大事業奉獻終身”的陌生軍官?
那個姐姐無數次在她耳邊念叨、斬釘截鐵地說“根正苗紅,前途無量”的現役軍人?
怎麼……怎麼就變成了她的未婚夫?
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竄遍全身,令人心頭一緊。
仿佛那份熟悉的溫暖與期待在瞬間變得遙不可及。
這一幕,讓忠雲感到既意想不到,又覺得無力抗爭。
明明是她心裡一直藏著羌忠遠,卻被姐姐和堂妹的言語一再扭曲、背叛。
她曾多次在東北的相親說媒中抵抗、拒絕,心裡一直堅信那是屬於他們的愛情。
可是如今,竟然變成了她姬忠芳即日結婚的丈夫——那曾經遙不可及的羌忠遠。
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心如刀絞,憤恨自己多年來的付出與等待,尤其是在東北六年的思念與真情。
她不想再多說一句話,不想再聽到那些聲音,也不想再看見他們的臉,更不想再麵對那曾經的誓言。
心中那份深藏的痛苦與失望,像潮水般湧來,淹沒了所有的理智與希望。
她知道,自己的心已被撕裂,未來的路,也許再也無法回到從前的模樣。
喜歡河東與河西的故事請大家收藏:()河東與河西的故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