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的日子定下了。天剛蒙蒙亮,薄霧還籠罩著寂靜的小姬莊。
楚河生特地請了假,風塵仆仆地從都梁縣城趕了過來。
他要親自陪著姬忠雲去東辛農場辦理手續。
虞玉蘭緊緊拉著楚河生的手,千叮嚀萬囑咐,聲音哽咽:
“楚同誌,忠雲這閨女……我就托付給你了!她性子直,像她開的那個‘鐵牛’,不會拐彎抹角,有啥衝撞的地方,你……你千萬多擔待著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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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目光裡充滿了無限的信任和懇求。
“大娘,您放一百二十個心!”
楚河生鄭重地點頭,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姬忠雲。
她今天特意換上了一身新做的、漿洗得挺括的藍布褂子,背著一個半舊的帆布背包,頭發梳得整整齊齊,一絲不亂。
那雙沉靜的眼睛裡,此刻清晰地映照著對未來的憧憬,像初春解凍的河麵,閃著粼粼波光,但深處也藏著一絲對未知路途的忐忑與不安。
兩人踏上了開往東辛農場的長途汽車。
坑窪的土路顛簸得厲害,車廂裡彌漫著汗味、煙味和家禽的氣味。
大半天沉悶的旅程,楚河生怕姬忠雲覺得枯燥,搜腸刮肚地給她講當年在東辛農場工作隊時的趣事:
講場部那個說話總愛帶“嘛”字的天津籍場長。
講他們如何在夏夜蹲守,用自製的彈弓打偷瓜的刺蝟。
講秋天收黃豆時,豆莢炸裂的聲響像放鞭炮……他的描述帶著蘇北特有的質樸和生動。
姬忠雲聽得格外專注,偶爾插問一兩句,緊繃的肩線漸漸放鬆下來,嘴角也漾開了淺淺的笑意。
車窗外單調的田野景色,似乎也因為車廂內這逐漸升溫的暖意而變得不再那麼乏味。
抵達東辛農場時,已是下午。
場部灰撲撲的辦公樓前,高大的白楊樹剛抽出嫩黃的新葉。
人事科的老田科長早已等在門口,他是個爽快的東北漢子。
接過姬忠雲的檔案材料,又聽楚河生在一旁詳細補充介紹了她在東北開“東方紅”履帶拖拉機的經曆和過硬技術,厚厚的眼鏡片後閃著精明的光。
他翻看著那些蓋著安達農墾局紅章的獎勵證明,猛地一拍大腿,聲如洪鐘:
“好!太好了!正是咱們急缺的人才!啥也彆說了,明天就上班!手續馬上辦!”
他雷厲風行,當場就喊來辦事員填寫表格,還特意吩咐給姬忠雲安排了一間向陽的、相對安靜的職工宿舍。
事情順利得超乎想象。
然而,命運的戲劇性轉折,往往發生在最意想不到的時刻。
誰也沒料到,姬忠雲在這座承載著新希望的國營農場,僅僅待了一天。
不是她不想留下,不是農場不好,而是楚河生,在這個充滿生機的異鄉夜晚,做出了一個改變兩人一生的決定。
那天晚上,農場食堂特意加了兩個葷菜——一小盆油汪汪的紅燒肉,一碟金黃的炒雞蛋,算是為姬忠雲這位新來的技術骨乾接風。
飯菜雖簡單,卻透著農場特有的熱情與實在。
吃完飯,天色已暗,星子疏朗地綴在墨藍天幕上。
楚河生鼓起莫大的勇氣,約姬忠雲去場部後麵空曠的打穀場散步。
月光如水銀瀉地,給平整的場地鋪上了一層朦朧的白霜。
遠處,夜耕的拖拉機還在田野裡不知疲倦地轟鳴,突突的聲響與草叢裡不知名蟲兒的唧唧鳴叫交織在一起,構成一首充滿生機的夜曲。
“忠雲,”楚河生在一棵高大的泡桐樹下停住腳步,猛地轉過身,麵對著姬忠雲。
月光清晰地照見他額頭上滲出的細密汗珠,他的聲音因為緊張而微微發緊,甚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知道……我這話說得太冒昧,太急了點……可我憋在心裡好幾年了,再不說出來,我怕……我怕把自己憋出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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