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鈴一響,他就像離弦的箭一樣衝出教室,不是往家跑,而是直奔田野和河灘。
他要去拾豬糞,要割牛草,要幫著家裡掙工分。
以前姑父給他定的目標是解決自己半份口糧,可現在,他給自己定了更高的目標——
他要掙夠一個半人的口糧,要讓父母少受點累,要讓弟弟妹妹們能多喝一口稠點的糊糊。
他拾豬糞的時候,眼睛像鷹一樣銳利,哪怕是在草叢裡、石縫裡,一點點糞便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他背著個大筐,在田埂上、在路邊,不停地彎腰、起身,動作麻利得像個老農民。
糞絡子滿了,他就背到隊裡的糞堆上,看著記工員在本子上記下他的名字和工分數,心裡就像喝了蜜一樣甜。
他割牛草的時候,更是不要命。
天不亮就起床,拿著鐮刀和背簍,跑到南三河岸邊的草地上。
露水打濕了他的衣服,冰涼地貼在身上,可他一點都不在乎。
他的鐮刀飛快地揮舞著,割得又快又乾淨,手指被草葉劃破了,流出的血滴在草地上,他隻是往嘴裡吮一口,繼續割。
太陽出來的時候,他的背簍已經裝滿了,沉甸甸的,壓得他的肩膀生疼,可他的臉上卻帶著笑容。
有一次,他為了割到河對岸一片長得特彆茂盛的草,不顧危險,踩著一塊窄窄的木板過了河。
回來的時候,他背上一大背簍的牛草,木板突然晃動,他差點掉進水裡。
幸好他反應快,死死抓住了岸邊的野草,才沒掉下去。
等他渾身是泥地背著草回到家,昊文蘭看著他磨破的肩膀和濕透的衣服,眼淚直流,罵他不要命了。
“娘,沒事的。”姬永海笑著說,“這點苦算啥?隻要能多掙點工分,讓你們大人小吃點苦,少操點心,一家人能吃飽飯,我啥都願意乾。”
昊文蘭摸著他的頭,哽咽著說不出話。姬忠楜站在一旁,看著兒子比以前黑了、瘦了,可眼神卻亮得驚人,心裡五味雜陳。
他知道,這個兒子,長大了,懂事了,知道為大人分憂了。
晚上,是姬永海最寶貴的學習時間。
他把家裡唯一的一盞油燈端到自己的小桌子上,燈芯調得小小的,隻能照亮一小片地方。
他就著這微弱的燈光,看書、寫字、做習題。
弟弟妹妹們都睡了,父母也睡了,隻有他還在燈下奮鬥。
屋子裡很靜,隻能聽到他寫字的“沙沙”聲和窗外偶爾傳來的蟲鳴聲。
有時候,他太困了,趴在桌子上就睡著了。
可隻要一睜眼,看到牆上自己寫的“河西河東”四個字,就立刻清醒過來,揉揉眼睛,繼續學習。
他知道,他不能停,他一停,這個家就可能永遠困在河西,永遠也走不出去。
姬永海的努力,像一粒種子,在弟弟妹妹們的心裡發了芽。
姬永洲看著哥哥每天那麼辛苦,也跟著懂事了。
他不再貪玩,放學回家就幫著哥哥拾豬糞、割牛草。
他還和永洪一起,學著編竹墊子。
他們學著父親的樣子,從家裡的小竹園裡砍來竹子,削成細細的竹篾,然後坐在門口,一點點地編。
手指被竹篾劃破了,流出了血,他們就往傷口上抹點家裡堂屋門窩子裡稀泥粉,上一止血,繼續編。
說來也巧,這門窩子裡的細細地勻勻地泥粉,真也管用,抹上去後,即堵住了往外流的血,又不發炎。
像藥店裡的消炎粉管用。
編好的竹墊子拿到鎮上去賣,能換點錢。
一年下來,他們不僅解決了自己上學的學費及學習用具等費用,還攢下了幾塊錢,交給了母親。
昊文蘭拿著那幾塊錢,手都在顫抖。
姬永美也長大了不少。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嬌氣,放學回家就幫著母親做飯、洗衣服、照看弟弟。
她把家裡的活兒安排得井井有條,讓母親能多歇會兒。
有一次,昊文蘭的病又犯了,躺在床上起不來,是永美一個人撐起了家裡的所有活兒,做飯、喂豬、洗衣,還不忘督促弟弟們學習。
有一天晚上,昊文蘭突發玄暈病,躺在床上像死人一樣一動不動,兩眼白仁向上翻,當家人姬忠楜那時在外地排河工。
一家姊妹幾個慌了神,大姐急中生智用熱毛巾溫著娘的額頭,娘發出微弱的哼哼聲,二姐捏著娘的虎口y,兩手死命的往下摁。其他幾個哭喊得像淚人。
姬永海冒著綿密的細雨,赤著腳往街上去請當時大隊唯一的老醫生黃三先生。
黃三先生家住共和集街中間位置,永海問了好幾家才摸上門。
老醫生知道昊文蘭是個“老病鬼子,聽永海講了情況後,他說不礙事,不會出問題,給了些藥讓永海帶回來讓娘吃。
可藥喂吃了後,過一段時間一點好轉也沒有。
姊妹幾個又催永海趕緊再去請黃先生親自來搭搭脈。
永海又跑到黃三先生家,黃三先生慢條斯理地說“孩子,我累了一天,怕動了。我估計你娘發的是老毛病,不該有大問題,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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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海還沒到家就聽到永洪、永洲、永美的哭喊聲連成一片。
永海腳剛跨進家門,大姐永蘭、二姐永英就先後連哭帶罵地指責永海沒用!娘都快沒氣了,連個醫生都請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