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姬,該出發了,拖拉機在門口等著……”
他話沒說完,看見屋裡多了個年輕女人,微微一怔,“這位是……?”
“哦,刁主任,”
姬永海連忙介紹,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自豪。
“這是我愛人,昊佳英。
佳英,這是我們公社的刁主任。”
“哦!原來是姬鄉長的愛人!”
刁主任立刻堆起熱情的笑容,伸出手來。
“久仰久仰!早就聽說姬鄉長娶了個賢惠能乾的好媳婦,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歡迎歡迎啊!”
他熱情地跟昊佳英握了握手。
昊佳英哪裡經過這種陣仗,臉又紅成了熟透的蝦子,趕緊低下頭,小聲說了句:
“刁主任好。”
手心裡全是汗。
姬永海笑著拍了拍她的肩,帶著安撫的意味:
“你先在這兒歇歇,喝口水。
我得跟刁主任去趟大隊,檢查完工作就回來。
等我回來,帶你去吃臨湖鄉最有名的羊肉湯!”
他拿起桌上的文件夾,又匆匆交代了兩句,便和刁主任一起快步走了出去。
辦公室裡隻剩下昊佳英一個人。
剛才的喧鬨和局促感瞬間褪去,變得格外安靜。
她端起那印著“勞動最光榮”的粗瓷杯,小口啜飲著溫熱的白水。
目光落在姬永海剛才放下的那個厚厚的牛皮紙文件夾上,封麵印著“臨湖鄉農經資料彙編”幾個宋體字。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觸摸那粗糙的封麵,紙頁的邊角已經被翻看得起了毛,卷了邊——
這就是他每天打交道的東西?比家裡那本記著柴米油鹽、人情往來的賬本,不知要複雜多少倍,也沉重多少倍。
那上麵密密麻麻的數字和文字,維係著全鄉幾萬口人的生計。
她心裡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有驕傲,有心疼,也有一種沉甸甸的、對未來的茫然。
傍晚時分,姬永海帶著一身風塵和淡淡的泥土氣息回來了。
夕陽的餘暉給鄉府大院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
他果然帶著昊佳英去了公社食堂後麵那個小小的、對外營業的羊肉湯鋪子。
還沒進門,一股濃鬱誘人的肉香就霸道地鑽進了鼻孔。
一口大鐵鍋支在鋪子門口,鍋裡乳白色的羊湯翻滾著,咕嘟咕嘟冒著大泡,大塊帶骨的羊肉在湯裡沉沉浮浮。
香氣像一隻無形的手,勾得人饞蟲直冒。
掌勺的大師傅認識姬永海,熱情地招呼著:
“姬鄉長來啦!快裡麵坐!”
給他們一人盛了滿滿一大海碗的羊肉湯。
奶白的湯,上麵撒著翠綠的蔥花和香菜末,幾片厚實酥爛的羊肉半露在湯麵,油花點點,看著就讓人食欲大動。.
“快嘗嘗,”姬永海把自己碗裡的幾塊好肉夾到昊佳英碗裡,眼睛亮晶晶的,“臨湖鄉的羊,喝湖水吃葦草長大的,肉質細嫩,湯頭鮮香,半點膻味沒有!可比咱家裡的柴雞燉湯還香!”
昊佳英夾起一塊羊肉送入口中,果然!肉質酥爛得幾乎不用咀嚼,濃鬱的肉香混合著湯的鮮美瞬間在口腔裡彌漫開來,鮮得讓人恨不能把舌頭也吞下去。
“真好吃!”她含糊地讚道,嘴角沾上了一點亮晶晶的油星。
姬永海看著她滿足的樣子,笑著伸出手指,用指腹輕柔地替她擦掉那點油漬:
“愛吃就好,下次來,還帶你來吃。”
他低頭扒拉了一大口自己碗裡的粉絲,忽然又抬起頭,臉上輕鬆的笑意收斂了些,帶著關切。
“對了,家裡都還好吧?奶奶身子骨硬朗?娘的眩暈病……最近沒犯吧?”
“沒犯,”昊佳英咽下嘴裡的食物,連忙回答。
“娘說這陣子心口也舒坦多了,秋收忙,她還能下地幫著割稻子呢。
爹和奶奶也硬朗,你放心吧。家裡……”
她頓了頓,臉上露出溫暖的笑意。
“慧明天天都來,挑水劈柴,下地乾活,比親兒子還勤快,爹娘都誇他呢。”
“慧明這小子,性子是實誠。”
姬永海點點頭,臉上露出兄長般的讚許。
“就是永美那丫頭,性子急,脾氣躁,一點就著。
你平日裡在家,多勸著點她,彆動不動就跟慧明拌嘴置氣。
慧明是個厚道人,能忍,可咱也不能總讓人家受委屈。”
“知道,”昊佳英應著,夾了塊燉得軟爛的白蘿卜放到他碗裡。
“永美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不饒人,心裡可疼慧明呢。
前兒個天剛轉涼,她就翻箱倒櫃找出棉花布,緊趕慢趕給慧明做了件厚實的新棉襖,針腳密著呢!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