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縣委大樓重逢,恍如隔世,又親切得如同昨日。
姬永海沒有急著布置那間屬於他的辦公桌。
他背起那個磨舊發白、邊角起毛的帆布挎包,揣上厚厚的硬殼筆記本,一頭紮進了濱湖縣十七個鄉鎮的廣闊天地。
他要用自己的腳板,去丈量這片土地青年脈搏的跳動。
在西三河鄉一座廢棄倉庫改造的掃盲夜校教室裡,光線昏暗,空氣裡彌漫著劣質煤油和汗水的混合氣味。
煤油燈昏黃的光暈下,他看到自己三弟姬永洪正站在黑板前,一字一句地教那些皺紋深刻如溝壑的老農和眼神怯生生的年輕媳婦認字。
他指著“化肥”兩個字,聲音不高卻清晰:
“叔,嬸,認得這個,去買肥料就不怕被人糊弄了。”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漢咧開缺了牙的嘴,手指顫抖著在粗糙的紙頁上笨拙地描畫,渾濁的眼睛裡閃著孩子般的光。
姬永海在筆記本上鄭重寫下:“青年所求其一:學一技之長,立身有本。”
在柘塘林牧場那片新綠初綻、散發著泥土清香的苗圃裡,他的二弟姬永洲褲腿高高挽起,小腿上沾滿新鮮的泥點,正領著幾個同樣年輕的農工,在劃出的“育苗實驗田”裡小心翼翼地侍弄著剛破土的幼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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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一根細弱的枝條,對圍攏的青年講解:“看這芽點,飽滿的才能嫁接成活。
關鍵在砧木的親和力,就像人跟人打交道,對不上路子,再好的品種也白瞎。”
陽光下,他額角的汗水晶瑩閃爍。
姬永海在筆記本上添上一筆:“青年所求其二:謀一條出路,養家有望。”
在高堰鎮剛投產不久的鄉辦塑料廠車間裡,機器轟鳴,熱浪撲麵。
一個滿臉稚氣、最多不過十八九歲的小青工,被領班指著鼻子罵得抬不起頭,因為他操作失誤報廢了一批原料。
小夥子緊咬著下唇,眼眶通紅,手指用力絞著沾滿油汙的工作服衣角,倔強地不讓眼淚掉下來。
那委屈、不甘又帶著強烈自尊的眼神,像針一樣刺在姬永海心上。
他默默記下:“青年所求其三:盼一份認可,尊嚴無價。”
三個月後,一場醞釀已久、帶著濃烈泥土和機油氣息的“濱湖青年致富能手評選”活動,在縣大禮堂拉開了火熱的序幕。
姬永海力排眾議,摒棄了層層上報、材料評選的老套路,堅持讓各鄉青年自己推、自己選。
紅星水泥廠那個能將焊花舞得如節日煙花般絢爛、焊縫平整如魚脊的青年焊工;
臨河村那位指尖翻飛如同藝術表演、一張蠶匾在她手下能多出半斤繭子的養蠶姑娘;
鄉辦鞋廠那個悶頭琢磨、設計出時髦新款式、讓積壓布鞋一銷而空的年輕設計員……
這些泥土裡滾、車間裡爬、汗水裡泡的青年,被鄭重請上燈光彙聚的講台。
沒有華麗的辭藻,他們用帶著鄉音俚語和機油味的話語,講技術竅門,傳管理經驗,說創業門道,實實在在,句句砸在人心坎上。
台下,是黑壓壓一片年輕而熱切的麵孔,眼神專注,不時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和會心的哄笑。
縣委常委、宣傳部長陳默親臨頒獎,看著眼前這熱氣騰騰、充滿草根活力的場麵,側身對石益飛感慨,聲音裡滿是讚許:
“你看,永海把他基層那套‘接地氣’的法寶原汁原味搬上來了!泥土氣,機油味,這才是真朝氣!團的工作,就該這麼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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