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的十幾年,田慧明如同被南三河湍急的漩渦重塑過筋骨,徹底換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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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永海從母親絮叨的家信中,從妹妹偶爾的電話裡,拚湊出他掙紮向上的軌跡:開春,他跟著村裡的壯勞力去幾十裡外的窯廠拉磚坯。
沉重的板車,粗糙的麻繩深深勒進他從未受過重壓的肩膀,血肉模糊,夜裡躺在土炕上疼得直抽冷氣。
可第二天雞叫頭遍,他照樣咬著牙爬起來,用破布條纏住傷口,繼續拉起那仿佛重逾千斤的車轅,一步步朝著好日子挪動。
秋收後的農閒,他不肯歇息,東拚西湊借來一筆錢,與人合夥淘換來一台鏽跡斑斑的二手印刷機,盤踞在村小學廢棄的教室裡。
濃烈刺鼻的油墨味嗆得人睜不開眼,他卻能守著那台老舊的機器熬到後半夜,就著一盞昏黃的燈泡,將印歪斜、染墨點的紙頁一張張仔細挑揀出來,唯恐耽誤了次日清晨給供銷社送貨的時辰。
生活的重負,像無形的鞭子,抽打著他曾經飄忽的“河西”心性,逼他沉入泥土,紮根生長。
最讓姬永海心頭震顫的,是永美講述的“南京賣毛雞蛋”的往事。
那年的寒冬格外凜冽,南三河結了厚厚的冰淩,走在上麵能聽見“咯吱咯吱”的聲響。田慧明不知從哪打聽到南京城裡毛雞蛋緊俏,能賣上好價錢。
他揣著家裡僅有的、帶著體溫的五十塊錢,咬牙買了兩大筐毛雞蛋。
淩晨三點,寒星寥落,北風像刀子似的刮在臉上,他蹬著那輛除了鈴鐺不響渾身都響的“二八大杠”自行車,車後座兩側沉甸甸的竹筐壓得車梁吱呀呻吟。
他頂著刺骨的寒風,一路顛簸到縣城碼頭,再搭上早班那艘四麵透風的木船。
永美說,他走時懷裡揣了六個凍得梆硬的冷饅頭,那是他路上的口糧。
幾天後回來時,他嘴唇凍得烏紫,破棉褲的膝蓋處結著厚厚的冰碴,走起路來哐當作響。
可當他在昏黃的煤油燈下,哆嗦著從貼身的破棉襖裡掏出一卷被汗水、寒氣浸得皺巴巴的毛票,小心翼翼攤在炕桌上時,竟咧開凍僵的嘴,露出兩排白牙,聲音嘶啞卻透著光:
“掙了!夠給念念買兩本厚字典,再添支好鋼筆,還能給你扯塊布做件新棉襖!”
永美說這話時,眼角泛著淚光,語氣裡滿是驕傲:
“哥,你是沒瞧見,那時候他凍得連筷子都拿不穩,卻還想著我和孩子。
從那以後,我就知道,這男人靠得住,再苦再難,跟著他日子總能好起來。”
如今的田慧明,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眼高手低的“嬌秧子”。
他在河西辦起了自己的農產品加工廠,把家鄉的稻米、蓮藕、鴨蛋加工包裝後,賣到了南京、上海等大城市,還帶動了村裡十幾戶貧困戶就業。
姬永海偶爾回鄉,總能看見他穿著沾滿灰塵的工裝,在廠房裡忙前忙後,說話辦事乾脆利落,眉宇間是曆經生活磨礪後的沉穩與堅毅。
可好日子剛有起色,新的難題又接踵而至。
田慧明的加工廠最近接到了一筆大訂單,可生產設備老舊,急需更新換代,資金卻周轉不開。
更讓人頭疼的是,鄰縣的一家加工廠惡意壓價,搶了不少客戶,還到處散播謠言,說田慧明的產品質量有問題。
田慧明沒有經商的經曆,也沒讀過幾本商業經營管理方麵的業務書籍,無論是對負正經商人還是奸商他基本上是空白。
麵對這些商業上的爾虞我詐,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他不想麻煩當縣長的大舅哥,可看著廠裡幾十號等著發工資的工人,看著妻子期盼的眼神,他陷入了兩難。
姬永海得知消息後,心裡五味雜陳。他既想幫妹妹妹夫一把,又怕彆人說閒話,影響自己的聲譽。
田慧明會不會放下身段向他求助?
姬永海又該如何在不違反原則的前提下,為他提供幫助?
而那個惡意競爭的鄰縣加工廠,背後會不會有更深的背景?
故事將如何延續本章情節……請繼續進入第318章的精彩聽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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