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從沈陽回來以後,李君豪像是把自己焊在了球館裡。清晨的薄霧還沒散儘,他的球鞋就已經碾過塑膠場地;深夜的燈光下,最後一個離開的身影永遠是他。
曾經推不掉的朋友聚會、酒局邀約,統統被他用“訓練”二字回絕,手機裡的社交消息沉了底,隻有訓練計劃表被標注得密密麻麻,強度一再加碼,連陪練的隊友都忍不住私下嘀咕:“李哥這是跟自己較勁呢?”
球館的木地板被擦得發亮,李君豪正弓著背做橫向滑步,汗水順著下頜線往下滴,浸透了額前的碎發,訓練服的後背早已洇出大片深色印記。
訓練師老陳抱著戰術板站在三分線外,看著他每一次滑步都踩得精準有力,忍不住吹了聲口哨:“可以啊君豪,這反應速度比上周又快了半拍,最近跟打了雞血似的,以前可沒見你這麼拚。”
李君豪沒抬頭,借著滑步的慣性接住老陳拋過來的籃球,手腕一轉,乾脆利落地完成一次急停跳投,籃球空心入網的聲音在空曠的球館裡格外清脆。
“把基礎打牢點,總沒錯。”他喘著氣回了一句,隨手抹了把臉上的汗,又擺回滑步的起始姿勢。
老陳踱步到他身邊,用戰術板輕輕敲了敲他的膝蓋,糾正他微晃的重心:
“彆光顧著猛練,也得注意節奏。我瞅你這勁頭,莫不是有了女朋友?有了牽掛,做什麼都有動力是吧?”
李君豪的動作頓了頓,指尖的籃球差點脫手,他迅速穩住,繼續重複滑步動作,聲音聽不出情緒:“陳哥,彆拿我開玩笑。”
“開玩笑?”老陳笑了,往場邊的礦泉水指了指,“我是怕你年輕人火力旺,光顧著談戀愛又光顧著練球,兩頭耗著,身體扛不住。訓練要循序漸進,節製懂不懂?彆到時候還沒打比賽,自己先垮了。”
李君豪依舊沒接話,隻是加快了滑步的頻率,籃球在他手中被運出一連串利落的聲響,每一次觸地都像是在跟自己較勁。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前方的標記線,眉峰擰成一道深痕,仿佛把所有的情緒都壓進了每一個訓練動作裡。
老陳見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不再調侃,隻是拿起哨子吹了一聲:
“行了,滑步結束,接下來練突破分球,我來防你。”
李君豪應聲而動,彎腰運球衝向老陳,球鞋與地麵摩擦出尖銳的聲響,整個球館裡,隻剩下籃球的撞擊聲、喘息聲,以及他不肯鬆懈的每一個身影。
訓練結束時,夜色已經浸透了整座城市,球館的燈光逐一熄滅,隻剩下出口處的應急燈亮著微弱的光。
李君豪衝了把冷水澡,換上乾淨的衛衣,將濕透的訓練服塞進運動包,跟隊友和老陳一一告彆:
“陳哥,我先走了,明天見。”
老陳擺擺手,笑著叮囑:“回去早點休息,彆又熬到半夜。”
他應了一聲,拎著包走出球館,晚風一吹,額頭的涼意讓他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幾分。
坐進車裡,他隨手將包扔在副駕,發動機的轟鳴聲裡,指尖卻下意識摸向了口袋裡的手機。
解鎖屏幕,微信界麵被他直接點開,置頂的對話框安安靜靜躺在最上方,備注是“菁菁”。
他的拇指懸在屏幕上,遲疑了幾秒,才輕輕點開——聊天記錄停留在他幾天前發的一句“今天天氣不錯,你出門了嗎?”,下麵是一片空白,沒有任何回複。
他盯著對話框看了半晌,手指在表情欄裡翻了翻,選了個軟乎乎的小熊招手的表情,猶豫再三,還是點了發送。
看著那個表情孤零零地出現在聊天框裡,沒有彈出紅色的感歎號,他緊繃的肩膀才微微放鬆——還好,她還沒把自己刪掉。
手機被他扔在一旁,他靠在座椅上,望著窗外掠過的路燈,眼底浮起一絲複雜的情緒。
姚菁箐的眼淚、顫抖的肩膀、跪在地上哀求的模樣,一遍遍在他腦海裡回放。
他知道,那些流言蜚語像刀子一樣紮在她心上,她那樣單純柔軟的人,哪裡受得了這樣的詆毀和議論。
“沒關係,”他低聲對自己說,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給自己打氣,“她隻是需要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