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咆哮著,仿佛積壓多年的情緒在這一刻噴薄而出。高東虎一怔,繼而麵露怪異。如果他真是十八九歲,還真可能被父輩這種情緒嚇到,但兩世為人,他太了解父親,也太了解成年人的這種情緒了。眼下父親更多的是宣泄,而不是真要趕他走,亦或要做什麼。
他難得保持了沉默,而高父這份突如其來的情緒爆發也未持續多久,僅僅十數秒後便停鼓息鼓,臉上卻罕見的真情外露多了幾分淒苦,仿佛一個飽經滄桑的中年,終於向世人展現出自己不堪的一麵。
高東虎心頭微微觸動,也是這一刻,他意識到自己並沒有想象中那麼了解父親,他的沉默、他的縱容、他的不作為……即便前世今生他也沒弄明白這裡麵原因。
終於在長久的沉默後,他第一次試著走進這個男人的內心,“到底……發生了什麼。”
高父沒有轉身離去,也沒有避而不答,而是在一陣低頭無聲的沉默後開口:“我去找你娘了,她還是……不回來,你兩個舅舅也在……”
高東虎目光不自覺從其擦傷的臉頰,還有破損的衣服上麵掠過,皺眉道:“他們對你動手了。”
高父沒說話,但沉默足以說明很多事。高東虎目光轉冷,父子兩誰也沒再開口,心底卻有無限情緒在翻滾。
終於,高東虎沒忍住道:“她不想回來,就彆回來。你也彆再去找她了。”
這女人在他記憶中,幾乎沒辦成過什麼好事,唯一的養育之恩……也在其將各自子女未來拆的七零八落後消失殆儘。與其如此,不如從一開始就沒這個娘。
高父囁喏著,最終說出一句讓自己無地自容的話,“她……她把錢都帶走了,地裡今年還沒收,麗娟和小天下學期的學費要交了,娃……娃得上學。”
高東虎震驚且無語的看著自己父親,所以,這才是你三番五次往那邊跑的原因?這一刻,得知真相的他既想笑,又有幾分如釋重負。還好,父親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戀愛腦,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個家還真沒救了。
明白事情原委後,他當即追問道,“家裡有多少錢,她又帶走了多少?”
高父沉默半響才道:“我不知道,隻知道去年剛存了一張三千存折,前兩年也有存,隻是中間有時候會取出來花,家裡有多少錢隻有你娘知道,走的時候她把錢和存折都帶走了……這次我去給麗娟、小天要學費,你娘本來是要給的,被你兩個舅舅攔下了,我氣不過……就動手了。”
高東虎聽得心頭火起,同時也明白了怎麼回事。李桂英這個蠢女人帶著家裡全部積蓄回了娘家,或許本意隻是逼父親就範,結果卻惹來了兩個娘舅覬覦,他就說這麼長時間那邊怎麼沒動靜,原來是打著這算盤。
而之所以這一世發展與上一世截然不同,他也很快找到原因,那就是這一世父親主動去找李桂英了。顯然是夫妻對話,無意中泄露了這一秘密,而上一世,父親根本沒去找過……那這一世父親為什麼會主動去找哪?
細究根本,高東虎覺得可能與自己有關。
雖然這段時間內,父子從無交流,但從老爺子回來後,自己發動村裡人蓋羊圈、買羊、買房修房,甚至收蠍……這些必然會傳至父親耳中。顯然這些讓父親心態發生了變化,從而化被動為主動,開始積極為子女上學謀劃了,甚至在短時間內數次去找李桂英要錢,而不單純是接人回家。
明白到這一點後,高東虎一時哭笑不得,沒想到居然是自己讓事態朝著不可知的方向發展了。不過再怎麼發展,也改變不了一個人本性,兩個娘舅……他太知道是什麼東西了。父親這樣的老實人或許拿他們沒辦法,但那不包括自己。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解決眼前事,他問出了問題關鍵,“存折是用誰身份證辦的?”
高父一愣,立馬道:“是我。”
“確定嗎?”
“確定!”高父很肯定道:“每次去存,都是秋收完,賣了糧食後,我和你娘一起去縣城存的存折,用的是我的戶。”這年頭男女還是分的很清,李桂英雖然在家裡外麵都表現強勢,但在某些事上真不一定能做得了主。
高東虎聽得卻鬆了口氣,也幸虧這件事沒讓李桂英做主。高父卻從他話裡聽到些意味,忍不住道:“誰的戶存重要嗎?櫃員不是說到期後憑存折就能取嗎?”
高東虎道:“正常確實是這樣,憑存折就能取款,但那是到期的情況下,如果存折未到期,就需要開戶人身份證。你身份證還在吧?”
“在!”高父立馬點頭,緊跟著補充道:“但戶口本被你娘拿走了。”
高東虎聽得一陣頭大,不過誰也不能未卜先知,如果戶口本在李桂英手中還真有些麻煩,這年頭手續遠沒那麼健全,監管也沒那麼嚴格。沒有身份證情況下,憑戶口本,存折,還真有可能將未到期款項取走。
當下他當機立斷道:“明天你跟我去一趟縣城,咱們先把錢取出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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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到了這一刻,高父反倒有些猶豫,“你娘,她不至於這樣吧?”
高東虎冷笑,“我娘不至於,你猜我兩個舅舅,還有我姥爺姥娘至不至於?”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一家子子女如果沒一個正經東西,那麼往上數父母輩顯然也不會是什麼正經人。
原本還有些遲疑的高父聽到這,立馬道:“明天就去取。”
“以後,彆打麗娟和小天了,尤其是麗娟,她已經是大姑娘了。”
高父張了張嘴,最終什麼都沒說。高東虎也沒再說,離開了家。
在二嬸家他找到了麗娟和小天,兩人離家後第一時間便躲到了二嬸家,小天已經沒心沒肺玩了起來,隻有麗娟眉宇間還有幾分憂色,見到他後第一時間便撲了上來,“哥……”上下打量一番,見他並未受傷這才鬆了口氣。
高東虎笑道:“彆擔心,事已經解決了。”
二嬸這時也聽到聲音出來,問道:“東虎,怎麼回事?我聽麗娟說他大伯……打孩子們了?”
“沒事,許是不順心,我已經說過他了。”高東虎並未將實情相告,一則二嬸是局外人,解決不了任何事;再者,他也不想讓親人擔心。
小天這時候見到他也撲了上來,一邊嚷嚷著,一邊說自己被打的事。高東虎安撫好小弟小妹,見二叔沒在家便好奇道:“二嬸,我叔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