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進了臘月,天兒嘎嘎冷,可李二狗家院子裡卻熱火朝天。
周寡婦一邊麻利地包著豆包,一邊扯著嗓門喊:“桂枝!手底下利索點,把那紅豆餡再攪和攪和,彆讓它凝了疙瘩!”
“哎!知道啦周嬸!”桂枝趕緊拿著木棍使勁攪和大盆裡的餡料。
趙四剛從鎮上送完貨回來,臉蛋子凍得通紅,一進院就跺腳哈氣:“哎媽呀,這天兒真能凍掉下巴!二狗兄弟,清韻齋掌櫃的說了,讓咱再多送三十個豆包,二十個山藥糕!說是過年了,走親戚的多,賣得好!”
李二狗正幫著孫鐵柱搬糧食袋子,聞言直起腰:“又加?咱這都快忙蹬腿兒了!周嬸,還能擠出活兒不?”
周寡婦撩起圍裙擦擦手:“擠!咋不能擠!晚上少睡會兒唄!掙錢還怕活兒多?”她扭頭衝屋裡喊,“大牛!彆光瞅著磨盤轉,去把西屋那袋麵也扛出來!今晚咱熬夜也得把這批貨趕出來!”
小丫坐在炕頭上,麵前擺著好幾個錢罐子,小眉頭皺得緊緊的:“哥,錢都快堆不下了,罐子都不夠用了!咱是不是得買個錢匣子了?”
李二狗樂了:“瞅把我妹子愁的!行,趕明兒讓趙四去鎮上買個結實的大木匣子!”
孫鐵柱把最後一袋糧食碼好,喘著粗氣說:“二狗,糧食可不老少錢了。咱今年是掙了,可花得也嘩嘩的。”
趙四湊到李二狗身邊,壓低聲音:“二狗兄弟,俺今兒在鎮上,瞅見劉記那個管事的,跟幾個麵生的人嘀嘀咕咕,瞅那樣兒就沒憋好屁!快過年了,咱可得加點小心。”
李二狗點點頭:“我心裡有數。咱今年把他們擠兌得不輕,他們能甘心才怪。”他提高嗓門對大家說,“大夥兒都精神著點!尤其是收山貨、送貨的時候,多留個心眼!咱安安穩穩把這個年過好,到時候,人人都有大紅包!”
“好嘞!”“東家放心!”院子裡響起一片應和聲,乾活更有勁了。
晚上,點著油燈算賬。小丫扒拉著算盤珠子,李二狗在旁邊看。“哥,刨去買糧、買山貨、買糖買油、還有工錢……”小丫眼睛亮晶晶的,“咱還能剩下這個數!”她伸出一個小巴掌,翻了兩下。
“十兩?”李二狗有點不敢相信。
“不止!”小丫壓低聲音,又悄悄比劃了一下。
李二狗心裡咯噔一下,喜憂參半。喜的是真沒少掙,憂的是這錢揣懷裡燙得慌。劉記肯定紅眼了,年關底下,最容易出幺蛾子。
他把趙四和孫鐵柱叫到一邊:“四哥,鐵柱哥,年前這幾天,你倆多受累。四哥送貨彆走夜道,早點回來。鐵柱哥收山貨,驗仔細點,彆讓人摻了壞東西。”
“明白!”“放心吧!”
李二狗又找到周寡婦:“周嬸,做點心的時候,尤其是給清韻齋和省城貨船的,您親自盯著點,用料更得足足的,不能讓人挑出一點毛病!”
“俺曉得!招牌不能砸!”
安排完,李二狗心裡才稍微踏實點。看著窗外黑漆漆的天,他琢磨著:這年,說啥也得過消停了。
臘月二十三是小年,天陰沉得跟鍋底似的,北風嗷嗷叫,眼瞅著要下雪。
趙四一大早套好驢車,對著手心哈氣:“二狗兄弟,俺去鎮上送最後一批貨,再把咱要的年貨捎回來!”
李二狗抬頭看天,心裡不踏實:“四哥,瞅這天邪乎,怕是要下大雪。早點去早點回,彆耽擱!”
“放心吧!俺腳程快,晌午準回來!”趙四甩了個響鞭,驢車吱呀吱呀出了院門。
誰知剛到晌午,鵝毛大雪就砸下來了,密密實實,幾步外都瞅不見人。
周寡婦扒著門框往外看,急得直搓手:“這雪咋下這老大!趙四可彆困在半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