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已下,無人反對。在這片完全陌生、危機四伏的死寂世界,任何一點可能的線索都顯得彌足珍貴。李二狗指向的那個方向,成了這群臨時同盟者唯一的希望。
隊伍重新整合,保持著一種微妙而警惕的隊形。陳遠帶著幾名護衛和李二狗、石娃子走在最前,碧波嶼的戰士居中,黑潮殘部和那紫袍“噬光者”則落在最後,雙方依舊涇渭分明,彼此提防。
腳下的沙礫似乎永遠也走不到頭,灰黃的天色恒久不變,讓人逐漸失去時間的概念。風依舊乾燥冰冷,卷起的沙塵中似乎總是夾雜著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燒焦骨骸與金屬的細微顆粒。沿途,他們又遭遇了幾波零星的蝕骸蟲,規模不大,都被有驚無險地解決掉,但每一次戰鬥都在消耗著本就不多的體力和資源。
石娃子仔細收集了一些蝕骸蟲死亡後殘留的粘液和灰燼,用特製的小瓶裝好。“掌櫃的,這東西雖然惡心,但裡麵蘊含的能量很奇特,或許……以後能研究出點什麼。”他總是保持著工匠的好奇心。
隨著不斷深入,周圍的景象開始出現細微的變化。那些風蝕嚴重的怪石逐漸減少,取而代之的,是更多巨大的人造物殘骸——扭曲斷裂的金屬梁柱、嵌在沙地中隻露出一角的、布滿奇異符文的金屬板、甚至還有一些依稀能看出是某種交通工具或武器部件的龐大碎片。這一切都無聲地訴說著,此地曾經存在過一個高度發達、卻最終走向毀滅的文明。
“第七扇區……能量枯竭……”李二狗回想起石碑上的文字,心中凜然。難道這裡,就是所謂的“第七扇區”?一個被某種“協議”判定為失敗、從而被“歸墟”吞噬的地方?
又前行了不知多久,在翻過一道由無數金屬殘骸堆積而成的“山嶺”後,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再次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片無比廣闊的凹陷地帶,仿佛一個巨大的隕石坑。坑底並非沙地,而是覆蓋著一層暗紅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巨大“菌毯”,菌毯表麵布滿了粗大的、如同血管般搏動的脈絡,微微起伏,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腥甜氣味和更強的精神汙染波動。在菌毯的中心,矗立著一座由無數骸骨、金屬碎片和那種暗紅色粘稠物質強行糅合而成的、歪歪扭扭的巨塔,塔頂懸浮著一顆不斷搏動的、如同巨大心臟般的暗紅色肉瘤,散發出邪異的光芒。
而就在這片詭異區域的邊緣,靠近他們所在的方向,赫然聳立著三座巨大的、破損嚴重的石碑。石碑的形製與他們之前發現的那塊類似,但更加高大,上麵刻滿了密集的始源銘文,並且,每一座石碑的頂端,都清晰地雕刻著那個——三瓣碎裂花朵的圖案!
“就是這裡!”李二狗握緊了手中微微震顫的“共鳴之種”,他能感覺到,晶體與那三座石碑之間,存在著強烈的、儘管微弱卻實實在在的共鳴!
然而,想要靠近石碑,就必須穿過那片令人不安的暗紅色菌毯區域。
“小心,這‘腐化之地’……能量反應極其汙穢混亂,是蝕骸蟲的巢穴之一,恐怕有更危險的東西。”紫袍“噬光者”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手中的噬光法杖微微鳴響,似乎在主動汲取此地彌漫的負麵能量,但速度很慢,顯然此地的能量性質極其複雜。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菌毯之上,那些搏動的“血管”突然加速蠕動,緊接著,數十隻體型更大、形態更加扭曲、身上甚至鑲嵌著金屬碎片的強化蝕骸蟲,從菌毯下鑽了出來!同時,那座骸骨巨塔頂端的肉瘤搏動加速,散發出陣陣精神衝擊,試圖擾亂眾人的心智!
“準備戰鬥!”陳遠怒吼,但臉色無比難看。眼前的敵人數量和質量,遠超之前。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異變再生!
李二狗手中的“共鳴之種”似乎被此地的環境和強敵刺激,竟自主爆發出最後的力量!一道極其微弱、卻無比純淨的乳白色光暈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雖然無法驅散菌毯的汙穢,卻暫時抵擋住了那股精神衝擊。
更令人驚訝的是,那三座巨大的石碑,似乎感應到了“共鳴之種”這最後的閃光,碑身上那些古老的始源銘文,一個接一個地亮起了微光!
嗡——
低沉而古老的嗡鳴聲從石碑中傳出,並非通過空氣,而是直接回蕩在每個人的意識裡。緊接著,三座石碑投射出模糊的、不斷閃爍的光影,在空中交織,逐漸形成了一個殘缺不全的、穿著古樸長袍的老者虛影。
那虛影麵容模糊,看不清具體樣貌,但給人一種睿智而悲憫的感覺。他“看”向李二狗,或者說,是看向他手中的“共鳴之種”,一段斷斷續續的信息流,伴隨著無數破碎的畫麵,強行湧入眾人的腦海:
“……後來者……能觸發‘溯源碑’……持有‘希望之種’……你們是……最後的變數……”
“……吾名……‘守望者’第七席……埃爾斯蘭……此乃‘觀測站’第七扇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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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災難……源自‘歸墟協議’……失控的‘淨化’程序……它將……能量枯竭……文明痕跡……皆視為‘冗餘’……予以……清除……”
“……‘收割者’……是協議的……執行單元……我們……無力反抗……”
“……逃……必須逃出去……‘希望之種’……是鑰匙……也是……火種……”
“……集齊……三枚‘碎片’……在‘起源方舟’……重啟……核心……才能……對抗……歸墟……”
“……小心……‘背叛者’……他們……投向了……虛無……”
信息流到此戛然而止,老者的虛影如同風中殘燭般閃爍了幾下,徹底消散。三座石碑的光芒也迅速黯淡下去,仿佛耗儘了最後儲存的能量。
李二狗手中的“共鳴之種”,在完成了這最後的傳遞後,“哢嚓”一聲,徹底碎裂,化為點點晶瑩的塵埃,消散在空氣中。
現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信息衝擊得心神劇震。
觀測站?第七扇區?歸墟協議?收割者星骸)?起源方舟?背叛者?
這些詞彙組合在一起,勾勒出一個令人絕望而又充滿宿命感的宏大圖景。他們所在的這個世界,竟然是一個名為“觀測站”的龐大設施的某個區域,因為能量枯竭,被一個名為“歸墟協議”的程序判定為需要清除的“冗餘”!而那些星骸巨艦,就是執行清除任務的“收割者”!
容妃娘娘預見的“域外貪婪目光”,黑潮背後的陰影,月華之源麵臨的危機,甚至他們此刻的絕境,其根源,竟然都指向了這個冷酷無情的“歸墟協議”!
而“共鳴之種”希望之種)竟然是重啟所謂“起源方舟”、對抗歸墟的關鍵之一?還需要集齊三枚碎片?
信息量太大,真相太過駭人。
“原來……我們碧波嶼世代守護的,不僅僅是月華之源,更是……對抗這場滅世災難的一線希望……”星貝喃喃自語,臉上充滿了震撼與使命感。
黑潮首領麵具下的眼神劇烈閃爍,他顯然也被這信息震撼,但更多的是一種扭曲的狂熱:“起源方舟……重啟核心……得到它,就能擁有對抗甚至掌控‘歸墟’的力量!”
紫袍“噬光者”則沉默不語,兜帽下的目光幽深難測,無人知曉他在想什麼。
就在這時,因為石碑光芒消散和“共鳴之種”碎裂,失去了壓製的菌毯區域再次沸騰!更多的強化蝕骸蟲湧出,那座骸骨巨塔頂端的肉瘤更是射出一道暗紅色的能量射線,直取剛剛信息接收核心的李二狗!
“保護掌櫃的!”陳遠怒吼,揮刀擋在李二狗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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