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樓頂,一片死寂。
那足以將神魂都碾碎的毀滅波動緩緩平息。
聶狂跪在那裡。
他那柄飲過妖龍之血,斬過無數強敵的玄階極品寶刀“斬龍”,就那麼“哐當”一聲,摔落在他身前的地麵上。
刀身之上,光華儘失,發出一陣陣微弱的悲鳴。
敗了。
玄風域年輕一代公認的最強者,刀癡聶狂。
敗了。
藥塵僵在原地,洛璃扶著牆壁,兩人看著那道跪地的身影,看著那柄哀鳴的寶刀,大腦一片空白。
他們敗在陣法,敗在劇毒,尚可歸咎於神通被克製。
可聶狂,是在他最強的領域,在他引以為傲,足以逆伐金剛六重天的無上刀道上,被正麵擊潰!
顧少熵鬆開了那並攏的雙指。
他沒有乘勝追擊,沒有落井下石。
他隻是平靜地看著那道失魂落魄的身影,看著那張寫滿了茫然與不敢置信的狂放臉龐,淡漠地開口。
“你的刀,太純粹了。”
聲音平淡,不帶任何情緒。
“純粹到,隻剩下殺戮,卻忘了,刀,亦可守護。”
“有進無退,有死無生。你的道,已經走到了儘頭。”
“憑此,你一生,都無法窺見真武之境的門檻。”
這幾句話,平平淡淡。
卻像九天之上的雷罰。
每一個字,都化作一柄無形的雷霆,狠狠砸在了聶狂的神魂之上!
轟!
他那堅不可摧,一往無前的刀心,在這一刻,竟是出現了一道清晰無比的裂痕!
裂痕,飛速蔓延!
他引以為傲的道,他一生所追求的極致殺伐,竟被對方一言否定,指為死路!
噗!
聶狂心神劇震,道心受創,再次噴出一大口漆黑的逆血!
他那原本衝霄的戰意,磅礴的氣血,在這一瞬間,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傾瀉。
整個人,徹底萎靡了下去。
他敗了。
敗得徹徹底底。
不是敗在招式,不是敗在力量,而是敗在了“論道”上。
這比殺了他,更讓他感到絕望。
顧少熵看著他,微微搖了搖頭。
然後轉身。
在藥塵和洛璃那混雜著恐懼與複雜的注視下,他重新走回那張早已一片狼藉的玉桌前,緩緩坐下。
他端起了那杯早已涼透的茶。
仿佛方才那場足以震動整個落雲城,將玄風三傑儘數踩在腳下的驚天動地之戰,對他而言,隻是一場隨性的指點。
一場無聊的消遣。
他輕抿一口涼茶。
平靜的目光掃過神情複雜,狼狽不堪的洛璃和藥塵,最後落在了那個跪在地上,失魂落魄,宛如一尊石雕的聶狂身上。
“論道,結束了。”
他的話語,宣告了這場鬨劇的終結。
也終於,說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現在,可以談談,跨域傳送大陣的事了。”
寂靜。
當這句話落下。
整個摘星樓頂層,陷入了一種比之前更加詭異的死寂。
“跨域傳送大陣?”
藥塵第一個失聲開口,他甚至忘了自己身上的傷勢,那張俊美妖異的麵容上,寫滿了無法理解的錯愕。
洛璃那雙美得令人窒息的眸子,也是猛地一顫,她不敢置信地看向那道平靜品茶的身影。
就連那道心破碎,已然失魂落魄的聶狂,在聽到這幾個字的刹那,那空洞的瞳孔中,都閃過一絲茫然。
他們設想了無數種可能。
這位白發魔子,千裡迢迢從天元域來到玄風域,或許是為了立威,或許是為了爭奪玄風域的霸權,又或許是單純的狂傲,要以一人之力,挑戰整個玄風域的天才。
他們唯獨沒有想到。
這位攪動了整個落雲城風雲,以一己之力,將玄風三傑這三個屹立於玄風域年輕一代頂點的名字,狠狠踩在腳下,碾得粉碎的恐怖存在。
其最終目的,竟隻是為了……借用傳送陣?
一時間。
聶狂,洛璃,藥塵三人,臉上的表情,都變得無比複雜。
他們終於明白。
從一開始,他們就搞錯了。
錯得離譜。
他們以為對方是過江猛龍,是為了挑戰他們的地位,是為了在這玄風域揚名立萬,所以才先下手為強,布下這摘星樓之局,想要給對方一個下馬威。
結果呢?
對方,根本不是來玄風域爭霸的。
他甚至,都未曾將他們三人,放在眼裡。
他隻是一名路過的旅人。
他們引以為傲的實力,他們玄風三傑的名號,在對方眼中,或許真的隻是……沿途一道可有可無的風景。
而他們,卻像三個跳梁小醜,自導自演了一出自以為是的盛大劇目。
這種認知上的巨大落差。
這種被從頭到尾徹底無視的挫敗感。
比被正麵擊敗,更讓他們感到無力,更讓他們感到……羞恥。
藥塵的麵容一陣青一陣白,他看著顧少熵,嘴唇翕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洛璃則是緩緩垂下了頭,避開了那道淡漠的視線,她周身那股源自上古傳承的驕傲與自信,在這一刻,被碾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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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唯有聶狂。
他緩緩地,艱難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沒有去看自己的刀。
他隻是死死地盯著顧少熵,那雙黯淡的眸子裡,翻湧著無儘的苦澀與自嘲。
他終於明白,對方為何會接受挑戰。
對方,不是為了應戰。
隻是因為,他們三人,是玄風域最頂尖的存在,是消息最靈通的人。
找他們,是找到跨域傳送大陣,最快,也是最直接的方式。
所以,他來了。
然後,順手將他們三個,都打趴下了。
僅此而已。
“原來……是這樣……”
聶狂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呢喃,他那魁梧的身軀,竟是抑製不住地晃了晃。
這位以狂傲霸道著稱的刀癡,此刻看上去,竟有幾分蕭瑟與可憐。
“我們玄風域,沒有跨域傳送大陣。”
聶狂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道心破碎後的空洞。
“這種能夠橫跨大域的傳送陣,耗費的資源與人力,是天文數字,唯有六品以上的頂尖勢力,才有能力建造和維護。”
顧少熵端著茶杯的動作,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沒有?
他眉頭微皺。
玄風域比天元域強,竟連一座跨域傳送陣都沒有?
天元域南天府,不過七品,都有跨域傳送大陣。
這玄風域,未免也太寒酸了。
他正思忖間,一道神念傳音,悄然在他腦海中響起。
是正在等候的蕭遠山。
“大人,聶狂所言非虛,並非所有七品勢力,都有資格擁有跨域傳送大陣的,也並非所有南天分府,都有跨域傳送大陣。”
蕭遠山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慚愧與苦澀。
“隻有被評定為七品,擁有道宮境強者坐鎮的分府,中洲聖地才會耗費資源,為其建造傳送陣,以便於巡天使大人降臨巡查。”
“我玄風域分府……百年前府主隕落後,便再無真武境誕生,勢力衰敗,彆說道宮,就連真武境都沒有,早已跌落品級,不入聖地法眼。聖地又怎會為我們這等廢府,耗費心力?”
顧少熵聽完,了然。
原來如此。
天元域南天分府,是因為有道宮境坐鎮,屬於七品勢力,中洲聖地主府,才會為其打造跨域傳送大陣。
普通七品勢力,根本沒有這個底蘊。
比如玄風域的七品勢力,就沒有一個有跨域傳送大陣。
頂樓之上,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顧少熵將杯中清茶一飲而儘。
玉杯被他輕輕放回桌麵,發出一聲清脆的微響。
在這死寂的氛圍中,這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他站起身,隨意地理了理那身纖塵不染的衣袍。
既然此地沒有傳送陣,那便沒有了停留的必要。
他沒有再去看那三個備受打擊的天才一眼,徑直走到了頂樓的窗邊,俯瞰著下方那一張張依舊寫滿了驚駭與不解的臉龐。
最終,他的視線穿過人群,落在了遠方,那座屬於南天府的山門之上。
該離開了。
玄風域,不過是他漫長旅途中的一站。
這裡的風雲,這裡的恩怨,都與他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