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瘦小的身影蜷縮在牆角,仿佛與陰影融為一體,若不是那對不安抖動的白色貓耳,幾乎難以察明。
克蘭停下腳步,握著終夜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又緩緩鬆開。
他回頭掃過通道中矗立的冰雕,目光再轉回眼前活生生的女孩。
她是誰?為何被困?那些怪物恐懼的,難道是她?
他試著向前走了兩步,石室中空曠的回音放大了他的腳步聲。
小女孩的身體顫抖得更厲害了,幾乎要將整張臉都埋進膝蓋裡。
克蘭立刻停住,他蹲下身,儘量讓自己顯得不那麼具有壓迫感,用儘可能柔和的聲音開口:“彆怕,我們不是壞人。”
女孩沒有回應,隻是將自己抱得更緊。
莉雅走了過來,她身上那股凍結萬物的寒氣早已收斂得無影無蹤,又變回了那個溫柔平和的精靈少女。
她學著克蘭的樣子,也在不遠處蹲下,蔚藍的眼眸裡滿是純粹的善意與關切。
“彆擔心,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莉雅的聲音比克蘭的更加輕柔,像拂過林間的微風般溫和。
或許是她身上屬於精靈的自然親和力起了作用,又或許是她的話語足夠真誠,牆角的身影終於有了一絲微弱的反應。
女孩緩緩抬起頭,露出一張沾著灰塵的小臉,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
而那雙一金一藍的異色眼瞳,此刻正寫滿了驚恐與不安。
她看了看克蘭,又看了看莉雅,似乎在確認他們身上沒有穿著那種令人恐懼的黑袍。
良久的沉默後,她才用一種細若蚊蚋、帶著長期不與人交流的生澀聲音,小心翼翼地開口:
“今天……能不能不吃藥了?她很難受……也很不安……”
她用的是“她”,而不是“我”。
克蘭瞬間明白了,這個孩子根本不是什麼看守者,而是和外麵那些怪物一樣,都是癲火秘盟的實驗品。
隻是,她活了下來。
那些怪物扭曲的嘶吼,牢房裡慘死的屍骨,實驗室裡冰冷的器械……一幕幕畫麵在克蘭腦中閃過。
這個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的孩子,究竟在這裡承受了多久的折磨?
一股無名的怒火自心底升起,卻又被女孩那雙寫滿恐懼的眼睛給生生壓了下去。
他現在要做的,不是發泄憤怒,而是將她帶離這個地獄。
“當然可以。”
克蘭的聲音放得更輕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人逼你了,我們是來帶你離開這裡的。”
他試著再靠近一些,這才注意到女孩身後拖著一條長長的、同樣雪白的貓尾。
而在尾巴的末端,係著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的黃銅鈴鐺。
奇怪的是,剛才她那麼劇烈地顫抖,尾巴也跟著甩動,這個鈴鐺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聽到“離開這裡”這幾個字,小女孩非但沒有流露出絲毫喜悅,反而像是聽到了什麼最可怕的詛咒。
她猛地向後縮去,後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石牆上,發出一聲悶響。
“不……不能出去……”
她拚命地搖頭,異色的雙瞳裡瞬間被巨大的恐懼所淹沒,“外麵……外麵很危險!不能出去!”
克蘭一怔,不明白她到底在恐懼著什麼。
真要這麼算的話,她自己似乎才是這裡最危險的存在——危險到那些畸形實驗品都不敢靠近這裡。
他環顧四周,這間所謂的“監牢”根本沒有門鎖,她身上也沒有任何鐵鏈或鐐銬。
她是被囚禁在這裡,但囚禁她的,似乎並不是這扇鐵門,而是她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