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奇斯城以南,一處彎曲的河道。
焦炭與血肉的腥臭,混雜著融冰的潮濕,令人作嘔。
這是金獅商會的某艘商船,此刻卻隻剩殘骸。
桅杆斷折,船帆焦黑,船身冒著濃煙尚未消散。
十多具焦黑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甲板上,護衛們的盔甲被高溫扭曲,臉上凝固著死前的痛苦與驚恐。
襲擊者不見蹤影,現場留下兩樣東西:
其中一樣,是船艙門上,用船員的鮮血潦草畫著一個扭曲的蜘蛛標記。
另一樣,是標記下方一行瘋狂的字:
“滾出卡爾奇斯城,否則下一個,就是你。”
……
與此同時,卡爾奇斯城主府,城防總指揮室。
“瑪洛恩大人!”
一名士兵的腳步聲沉重而急促。
他停在門外,聲音壓抑得仿佛喉嚨裡塞滿了沙礫,“貧民窟入口附近,又出現命案了!”
瑪洛恩的瞳孔猛地收縮,這已經是這幾天的第四起凶殺案了。
他手中那卷記錄著城市治安狀況的文件,被捏得變了形。
瑪洛恩沉默地披上代表城防官身份的黑色外衣,準備前往現場。
西城門外,那片緊鄰貧民窟入口的區域已被衛兵用粗糙的繩索圈禁,劃出大片的警戒區域。
空氣裡,鐵鏽般的血腥味混雜著陰溝的腐臭,頑固地鑽入鼻腔。
圍觀的民眾被隔在遠處,竊竊私語彙成一片令人心煩意亂的嗡鳴。
他們的脖子伸得老長,臉上交織著驚恐與病態的好奇。
瑪洛恩撥開人群,走入警戒圈。
隻見死者趴在肮臟的巷口,一身行腳商人的打扮。
他背後,一柄鏽跡斑斑的匕首沒至柄部,隨身的錢袋不翼而飛。
致命傷隻有一處,乾淨,利落,精準地切斷了生機。
這已是第四起凶殺案了,和之前一樣,沒有目擊證人。
第一個是城裡手藝不錯的修補匠,第二個是剛到北境想碰運氣的外地傭兵,第三個是本地老實的皮貨商。
他們沒有任何社會關聯,唯一的共同點是清晨或黃昏路過這片區域,然後被完全相同的手法奪走生命。
凶手像一個不存在的幽靈,隨機挑選獵物,一擊得手,便立刻消失在那片被稱為“黑巷”的,卡爾奇斯城最大的毒瘤裡。
黑巷不是一條巷子,而是一個由無數肮臟、扭曲的通道交織而成的龐大迷宮,是這座城市肌體上潰爛流膿的瘡疤。
銷贓、嫖娼、販賣奴隸甚至買凶殺人……所有被陽光摒棄的罪惡,都在那裡野蠻地滋生、壯大。
凱文還是卡爾奇斯城的城主時時,黑巷是他的錢袋子。
他從不過問裡麵的勾當,隻要那些頭目按時上繳一筆“保護費”,他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克蘭頒布的新法典,無疑是往這個馬蜂窩裡捅了一刀:
禁止私鬥,懲罰非法交易,建立城市戶籍……每一條法令,都像一把利刃將這塊毒瘤從城市身上活活剜下,自然也割在了那些既得利益者的身上。
瑪洛恩蹲下身,早已突破至六階鬥氣的敏銳感知,讓他捕捉到常人無法察覺的細節。
這不是劫殺。
匕首很廉價,手法卻很專業,利刃封喉一擊斃命。
雖然死者的錢袋子被拿走,那其口袋裡裝著的錢幣卻並未被搜刮,如果是圖財,不可能放過這個地方。
這是一起蓄意謀殺,隻用搶劫的外衣偽裝而已。
這是一種示威,一種赤裸裸的挑釁。
凶手的目標看似隨機,卻又經過了惡毒的篩選:
他們都是這座城市裡最不起眼,卻又不可或缺的群體——小商人、手工業者、外來務工人員。
殺死他們,無法撼動城市的根基,卻能最高效地在底層民眾中製造恐慌,而恐慌會動搖他們對新政權的信心。
凶手正用這種血腥方式,嘲笑著克蘭建立的秩序,並向所有人無聲宣告:
在這座城市,他們的規則,依舊存在。
處決那些商人算什麼?而這塊根深蒂固的黑惡勢力想要連根拔起,又談何容易!
瑪洛恩小心地翻過屍體的手,在死者指甲縫裡,發現了一絲灼燒過的、扭曲的灰燼。
他將粉末撚起,湊到鼻尖,一股帶著焦糊與某種詭異腥味的特殊氣息鑽入鼻腔。
這是黑巷深處,那些被克蘭領主新法典觸及利益的黑惡勢力,向新秩序發出的血腥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