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克蘭再度睜開眼時,意識仍有些模糊。
窗外,天際線被染上了一層深沉的橘紅,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正頑強地攀附在遠山的輪廓上,宣告著白日的終結。
他並非躺在床上,而是靠在一個無比熟悉、溫暖且柔軟的懷抱裡。
鼻尖縈繞著一股清雅的茉莉馨香,混合著她發絲間獨有的清冷氣息。
他動了動,環抱著他的手臂下意識地收緊了些許,一個溫柔的嗓音在他頭頂響起。
“克蘭,你醒了?”
克蘭“嗯”了一聲,嗓子有些乾啞。
他這才發覺,原本隻打算眯一會兒的自己,竟在莉雅的懷裡睡著了,而且一睡,就睡到了天黑。
他有多久沒這樣安穩地睡著過了?
莉雅沒有說話,隻是用手指輕輕梳理著他略顯淩亂的黑發。
克蘭在她懷裡睡著的這段時間裡,她連動都未曾動一下,生怕最細微的動作都會驚擾到他難得的安眠。
平時,克蘭總是那副鎮定自若、無所不能的模樣。
無論是麵對威裡斯他們提出的技術難題,還是麵對信使的傲慢挑釁,他永遠自信,仿佛世間沒有任何事能難倒他。
唯有此刻,當他卸下所有防備,無憂無慮地枕在自己腿上,沉沉睡去的時候……
那張總是沉思著的臉龐,才會流露出這般全然放鬆、甚至帶著幾分孩子氣的神態。
他英挺的眉宇舒展開來,不再有平日裡那習慣性的微蹙;緊抿的唇線也放鬆了,顯出柔和的弧度。
這樣的睡顏,她並不陌生。
每個清晨,她總是比克蘭醒得早一些。在悄悄下床為他準備早餐之前,她都會側過身,借著從窗簾縫隙透進來的微光,靜靜地看上許久。
看他沉睡的側臉,看晨光一點點為他的側顏鍍上金邊。
那是獨屬於她一個人的,無人知曉的秘密時光。
他有多累,莉雅比任何人都清楚。
冷杉領的每一塊磚,每一張圖紙,每一項決策,都凝聚著他的心血。
他要思考領地的發展,要防備未知的敵人,要平衡各方的關係,還要不斷拿出匪夷所思的創造來推動這片土地前進。
他就像一個不知疲倦的船長,獨自扛著所有人的期望前行。
莉雅也清楚地知道,在那些她無法理解的機械構造和複雜的領地謀劃上,自己是幫不上什麼忙的。
她所能做的,微不足道。
但至少,像現在這樣,為他撐起一片能讓他安穩休憩的港灣,自己還是能做到的。
就在約莫一個小時前,書房的門曾被悄悄推開一條縫。
兩個小腦袋一上一下地探了進來。
小刻那對毛茸茸的犬耳好奇地動了動,在她下方,是鈴那頂雪白的貓耳。
紮羅被接回來後,兩個小家夥的新鮮感過去後無聊了許久,大概是想來找莉雅陪她們玩。
她們一眼就看到了依偎在一起的兩人。
莉雅抬起眼,對她們露出了一個溫柔的微笑,然後將食指豎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小刻立刻會意,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眨了眨,懂事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還順手把身下鈴的嘴也給捂上了。
她拉著鈴,小心翼翼地後退,再輕輕地將門帶上,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絲多餘的聲響。
門外,傳來兩個小家夥刻意壓低了的、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莉雅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書房重歸寧靜,唯有壁爐裡的火焰在劈啪作響,以及……另一道幾乎無法察覺的,因煩躁而產生的細微動靜。
佩爾西亞,這位臨時的圖書館館長,正站在房間另一頭的高大書架前,滿臉愁容。
她的身軀相對於這些書架來說還是太過嬌小了,要不是擁有翅膀,怕是爬梯子上上下下都得廢老半天的勁了。
佩爾西亞時而從書架高處抽下一本厚重的典籍,匆匆翻閱幾頁,又眉頭緊鎖地塞回去;時而又蹲下身,從最底層的故紙堆裡翻找著什麼,口中還念念有詞。
“不對……能量流的轉化節點不應該是這樣……”
“無屬性魔力是最純粹的基底,理論上,通過特定的符文矩陣,完全可以將其定向轉化為任何一種元素形態……”
“為什麼模擬出的結構總是會在最後一步崩潰?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