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的炮兵們在泥濘的山路上連滾帶爬,仿佛驚悚的獸吼仍在耳畔回蕩。
他們不敢回頭,卻又忍不住回頭。
視線的儘頭,那道身影沒有後退一步,正獨自麵對著那片足以吞噬山脈的黑色狂潮。
“領主大人他……”
一名年輕炮兵的聲音帶著哭腔。
“閉嘴!相信領主大人!”
一名紅著眼的老兵,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吼聲嘶啞得破了音。
“把炮帶回去!這是命令!”
他們是軍人,服從命令便是天職。
可那道逆行的背影,卻深深烙印在了每個人的心上。
領主大人他……每次都是這樣,永遠是把最危險的地方留給自己。
不論是直麵屍潮斬首七階亡靈術士,還是冷酷追擊單挑霜骸指揮官……
現在,他再次用自己的後背,為他們擋住了死亡。
一道黑風肆虐而過,徹底阻隔了他們的視線。
……
克蘭沒有回頭。
身後越來越遠的腳步聲和拖拽重物的摩擦聲,讓他緊繃的心弦稍稍鬆弛。
足夠了。
他的左手握緊了終夜,熟悉的熾熱感自劍柄迸發,讓身體裡的血液再度沸騰。
撲麵而來的惡風腥臭刺鼻,那無數雙猩紅的瞳孔裡,隻有純粹到極致的瘋狂。
下一刻,克蘭動了。
他單手擎起巨劍終夜,身體壓低,整個人化作一道貼地黑光,悍然撞進了那片由畸變血肉組成的浪潮。
孤獨的人影與獸潮相撞的瞬間,弧形劍刃劃出一道吞噬光線的黑環,恍如日蝕。
劍鋒所過,衝在最前的數頭怪物瞬間被攔腰斬斷,上半身還在空中翻滾,下半身已被後方的同伴踩成一灘模糊的肉泥。
腥臭的黑血爆開,卻被克蘭靈活躲避,弧刃回天架勢全開之下沒有任何異獸能夠近他身。
然而,一頭被斬斷前肢的狼形怪物,竟拖著殘軀,張開血口正要死死咬向他的腳踝。
克蘭看都未看,右手直接扯斷了它的喉管,連帶著半截脊椎也隨著滑膩膩的液體與頭顱一並撕下,
此時克蘭的右手皮膚早已被黑鱗覆蓋,五指化作閃爍著金屬冷光的利爪,表麵更浮現出一層骸骨般的蒼白鍍層。
沒有了士兵們在場,克蘭終於可以毫無顧忌地釋放他骨子裡,那份屬於惡魔的純粹破壞欲。
他的雙眸深處,一抹猩紅妖異地閃過。
不,還不到時候,這種小場麵根本沒有必要魔人化。
自從清理了家族的使團之後,克蘭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般暢快過了。
畢竟,他的血管裡流淌著一半源自惡魔的好鬥血脈。
戰鬥,開始了。
克蘭的身影在狹窄的穀口化作一道黑色的死亡旋風。
終夜大劍每一次揮舞,都掀起一片殘肢與斷骨。
他那化為利爪的右手,則成了最高效的收割機器,任何試圖靠近的怪物,都會被瞬間撕裂喉嚨或捏碎頭顱。
【黑暗收割】天賦在悄然運轉。
每一頭被終夜斬殺的怪物,其生命殘渣都化作一絲暖流順著劍身彙入克蘭體內,補充著他飛速消耗的體力。
他絲毫感覺不到疲憊。
隻有一種酣暢淋漓的,將眼前一切都撕碎、破壞、毀滅的快感。
屍體越堆越高,黑血彙成溪流,將穀口化為一片粘稠的地獄。
但獸潮無窮無儘。
它們沒有恐懼,不懂退縮,隻是瘋狂地踩著同伴的屍山,嘶吼著,攀爬著,要用絕對的數量將這塊頑石徹底淹沒。
克蘭的呼吸漸漸沉重。
體力在天賦的支撐下源源不絕,但精神的堤壩卻在承受著海嘯般的衝擊。
他一個人,就是試圖堵住萬裡決堤口的石子。
他守得住,但他一時半會兒殺不完。
就在這時,一聲讓大地都為之顫抖的巨響,從遠方的山林間傳來。
“咚!”
那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響,仿佛有一顆隕石正在撞向大地。
克蘭一劍將一頭撲來的怪物劈成兩半,抽空瞥向聲源。
一個巨大的黑色岩球,正以一種碾碎一切的恐怖速度從山坡上滾落。
它所過之處,無論是合抱粗的巨木還是堅硬的岩石,都在瞬間化為齏粉。
黑球直接撞進了獸潮的側翼。
轟隆隆——
那場景,就像一輛失控的攻城巨械衝進了擁擠的羊群。
無數畸變怪物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被那可怕的質量和動能直接碾成了肉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