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絲死死地咬著嘴唇,幾乎要咬出血來。
那雙妖豔的紫羅蘭色眼眸裡,翻湧著屈辱、憤怒,以及一絲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恐懼。
畢竟,她根本沒得選。
眼前的這個男人,比她遇到過的任何生物都要可怕。
他沒有用烙鐵和鞭子,卻用一種更殘忍的方式,一點點碾碎了她的意誌與尊嚴。
良久,她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個乾澀的音節。
“……懂了。”
克蘭滿意地點了點頭,重新在鐵欄外的辦公桌後坐下。
他和莉莉絲之間,隔著冰冷的鐵欄,仿佛兩個世界。
“姓名。”
“……莉莉絲。”
“種族?”
“冰鰭人魚。”
“很好。”
克蘭翻開了筆記本,“講講海蛇號的事,就是幾天前在阿戈爾海域沉沒的船隻。你們為什麼要襲擊他們?”
提到這個,莉莉絲的身體不易察覺地繃緊了,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他們……抓了我的妹妹。”
她的聲音很低,帶著壓抑的顫抖,“他們用漁網抓了莉莉婭,想把她當成奴隸賣掉!”
克蘭的筆尖一頓,抬頭看了她一眼。
哦,原來還有這麼一出。
這就說得通了。
“所以,你殺了船上所有的人?”
“那是他們罪有應得!”
莉莉絲的情緒有些激動,但立刻想起了頭頂那隻藍色大鳥,聲音又硬生生壓了下去,“闖進我們的家,還抓走了我的族人!我隻是讓他們……也嘗嘗被拖進深海的滋味。”
克蘭沒對此發表評論,隻是在筆記本上記下了幾個字:動機——複仇。
“襲擊之後,你為什麼還要上岸?還潛入溫爾頓港?”
“我想看看,他們背後還有誰。”莉莉絲避開了克蘭的目光,盯著自己那乾枯的魚尾,“敢在冰鰭氏族的海域捕奴,絕不隻是一艘船那麼簡單。我想找到主謀,讓他們付出代價。”
“你的計劃是什麼?”
“製造混亂,引出港口的主事者,然後在海上……殺了他。”
說到最後幾個字,她的聲音又冷了下來。
克蘭笑了。
這計劃倒是簡單粗暴,也很符合她的風格。
可惜,她引錯了人。
“你們冰鰭氏族,或者說,整個阿戈爾海域的人魚,對人類都是這種態度嗎?”
這是克蘭最關心的問題。
莉莉絲沉默了。
克蘭也不催,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他肩膀上的格裡芬配合地抖了抖翅膀,羽翼間迸發出一絲微弱的藍色電弧,發出“滋滋”的輕響。
那聲音,成了壓垮她沉默的最後一根稻草。
“……不是。”
莉莉絲終於開口,聲音艱澀,“我們……不想和陸地開戰。”
“哦?”克蘭挑了下眉,“這和你的行為可不太一樣。”
“我們冰鰭氏族,是女王陛下最鋒利的矛,守衛家園,驅逐入侵者。但人魚……不隻有我們。”
莉莉絲深吸一口氣,努力組織著語言。
“珊瑚王庭裡有很多氏族。很久以前,有些氏族甚至和你們人類有過貿易。但最近幾十年,人類的船越來越貪婪,他們捕撈魚群,還……捕捉我們的族人。”
“所以,”她總結道,“我們認為,隻有血的教訓,才能讓你們懂得敬畏。”
克蘭的筆在筆記本上飛快劃過:內部派係,主戰主和。矛盾根源,資源捕奴。
有分歧,就有裂痕。
有裂痕,就能撕開。
既然能撕開,那就有足夠的操作空間。
問完了所有問題,克蘭合上筆記本,站起身準備離開。
莉莉絲看著他,終於忍不住開口:“你……你要把我怎麼樣?”
“放心,你暫時死不了。”
克蘭頭也不回,“你還有用。”
他走到地牢門口,停下腳步對身後的獄卒吩咐。
“解開鐐銬,弄個大水箱灌滿海水。彆讓她死了,也彆讓她跑了。”
“是,領主大人!”
腐臭的空氣被拋在身後,克蘭開始呼吸著地麵上清新的空氣。
回到領主書房,克蘭攤開地圖陷入沉思。
戰爭是政治的延續,而政治的本質是利益交換。
把人魚族殺光,對他沒有好處,反而會徹底斷絕與深海世界交流的可能。
但放任她們,又會威脅到溫爾頓港的未來。
最好的辦法,是打一仗,但又不能全打。
要打得他們痛,打得他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