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這絕望的思緒中,他眼角的餘光,再次瞥見了牆角那片被塵埃覆蓋的、刻著古老預言的石壁。
“混沌的幼子…將撕開裂隙…指向…群龍安眠之島…”
巨龍列島。
這個如同最後燈塔般的名字,再次刺破了他意識中的絕望濃霧。預言,地圖,這被詛咒的混沌幼子,這或許是唯一的、通往生的可能。哪怕那生的背後,是更深的未知與恐怖。
必須離開這裡。立刻。裁決者的死亡如同黑暗中的燈塔,新的追兵隨時可能降臨。他們不能在這騎士團的廢墟中等待最後的審判。
求生的本能如同冰冷的電流,瞬間貫通了卡拉斯殘破的軀殼。他積攢著暗爪傳遞過來的、那微弱卻真實的溫熱力量,忍受著肋下傷口撕裂般的劇痛和靈魂反噬的眩暈,用儘全身殘存的力氣,掙紮著撐起身體。
每一次移動都如同酷刑。骨骼在呻吟,肌肉在哀嚎。他染滿血汙的手扶著冰冷的石牆,一步一挪,如同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艱難地挪到暗爪身邊。
幼龍似乎感覺到了他的靠近。緊閉的熔金豎瞳微微顫動了一下,喉嚨裡發出一聲極其微弱、帶著痛苦和虛弱感的嗚咽。它小小的身體本能地向後縮了縮,似乎對那冰冷的靈魂枷鎖和卡拉斯身上散發出的痛苦氣息感到恐懼和排斥。
卡拉斯的心猛地一沉。那源自靈魂鏈接的冰冷束縛感,以及暗爪傳遞過來的微弱恐懼和排斥,如同冰冷的刀鋒,切割著他殘存的意誌。
他們之間的聯係,在經曆了吞噬、束縛與反噬後,變得如此脆弱而危險。他不再是它的守護者或引導者,更像是一個用冰冷枷鎖強行維係著共生關係的囚徒。
他沉默著,看著暗爪身上那猙獰的傷口和黯淡的星塵紋路。沒有時間猶豫了。他伸出顫抖的、同樣布滿傷痕的手,動作極其緩慢、帶著一種近乎卑微的謹慎,避過那些銳利的鱗片邊緣和胸前的恐怖傷口,輕輕撫上暗爪冰冷拱起的脊背。
指尖傳來的,依舊是那堅硬、冰冷、帶著生命微溫的觸感,以及那驅之不散的硫磺與星塵氣息。
但這一次,觸碰之下,暗爪的身體猛地僵硬了一下,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的、帶著警告意味的低沉嘶鳴。熔金的豎瞳微微睜開一條縫隙,裡麵燃燒的不再是純粹的毀滅火焰,而是混合了虛弱、痛苦、以及一絲被侵犯的、冰冷的警惕。
它在抗拒。抗拒這冰冷的接觸,抗拒這維係著雙方痛苦與束縛的聯係。
卡拉斯的手指僵在半空。一種冰冷的酸澀感瞬間湧上喉頭。他強迫自己壓下翻湧的情緒,用一種儘可能平穩、卻掩飾不住沙啞疲憊的聲音低語:“走,離開這裡,追兵會來。”
他艱難地抬起另一隻手,指向塔樓外那片被暗紅殘陽餘暉籠罩的、死寂的山穀。
暗爪熔金的豎瞳順著他的手指,望向塔樓破敗的入口。它似乎理解了離開和危險的含義。那冰冷的警惕稍稍退去了一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源自本能的疲憊和對未知的茫然。
它喉嚨裡的嘶鳴低了下去,變成了細微的、帶著疲憊的咕嚕聲。它掙紮著想站起來,覆蓋著星塵鱗片的爪子撐在冰冷的地麵上,卻因為虛弱和胸口的劇痛而趔趄了一下,差點再次摔倒。
卡拉斯立刻伸出手臂,不顧暗爪眼中一閃而過的抗拒,用肩膀頂住了它搖晃的身體。冰冷的鱗片隔著殘破的衣物傳來堅硬的觸感。他咬緊牙關,承受著這額外的重量和肋下傷口傳來的劇痛,低聲道:“撐住,跟我走。”
他半扶半抱著暗爪沉重的、冰冷的身軀,拄著那根彎曲變形的木棍,一步一挪,如同背負著沉重的枷鎖和絕望的墓碑,極其艱難地挪向塔樓的出口。每一步都踏在血汙和塵埃中,留下沉重的、帶著痛苦印記的足跡。
塔樓外,山穀死寂。暗紅的殘陽餘暉如同垂死巨獸流出的汙血,塗抹在鉛灰色的天幕和覆蓋著殘雪的山岩上。凜冽的寒風如同冰冷的剃刀,刮過空曠的穀地,卷起地上的雪沫和枯草,發出嗚咽般的呼嘯。
卡拉斯抬頭辨認方向。渾濁的視線努力穿透昏暗的光線,望向山穀西側陡峭的山壁。
那裡,在巨大山岩的陰影遮蔽下,隱約可見一道狹窄的、被積雪和枯藤半掩的裂隙。那是地圖上標注的、通往外界、最終指向西海岸方向的隱秘路徑。
目標就在眼前。但這段看似不遠的距離,在重傷的騎士和虛弱的黑龍麵前,卻如同天塹。
寒風如同冰冷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卡拉斯裸露的皮膚和傷口上。失血和寒冷讓他眼前陣陣發黑,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
懷中的暗爪越來越沉,每一次邁步,它覆蓋著冰冷鱗片的身軀都因為虛弱和傷口的疼痛而微微顫抖,喉嚨裡發出壓抑的、痛苦的嗚咽。靈魂鏈接上那冰冷的束縛感,以及暗爪傳遞過來的痛苦和排斥,如同沉重的鉛塊,拖拽著他的意誌。
不能倒下,不能在這裡倒下。
卡拉斯咬碎了牙關,口腔裡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他用儘最後殘存的意誌,如同拖拽著千鈞鎖鏈的囚徒,抱著懷中冰冷而沉重的混沌幼子,一步,一步,又一步,踉蹌著,掙紮著,在死寂的山穀中,在暗紅的殘陽餘暉下,在凜冽如刀的寒風中,向著那道狹窄的、被積雪掩埋的裂隙,蹣跚前行。
每一步,都踏碎絕望的冰麵。
每一步,都濺起痛苦的泥濘。
殘軀為舟,枷鎖為帆,航向那預言中群龍安眠之島,抑或,毀滅的終焉之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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