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根巨口暴戾的咆哮撕裂了翠綠氣泡的寧靜,無數張由暗紅晶簇構成的貪婪巨嘴如同嗅到血腥的鯊群,從能量渦旋中瘋狂湧入,目標直指懸停在金屬巨樹殘骸前的星骸方舟。它們散發的汙穢氣息如同實質的粘液,讓祭壇上星脈枝丫碎片的光芒都為之黯淡。
星骸方舟殘破的骨軀在汙穢威壓下發出最後的呻吟,幽綠星火幾乎熄滅。魔龍的意識徹底沉入黑暗,僅靠殘存的星塵結構維持著方舟形態。
暗爪蜷縮在祭壇旁,昏迷中的身體因根魂的痛苦共鳴和腐根逼近的雙重壓迫而微微顫抖,左前肢的暗金鱗肉下,混沌的暗流再次湧動。
絕境。
卡拉斯站在祭壇中央,混沌之爪緊握溫潤的枝丫碎片,冰冷的意誌如同淬火的寒鐵,掃過眼前的景象:被汙穢光絲纏繞、痛苦搏動的翠綠根魂核心;斜插在金屬主乾根部、黑晶閃爍著微弱灰白光芒的斷裂暗銀長杖;以及那具被褻瀆、被寄生、象征著古老犧牲與失敗的金屬巨樹殘骸。
犧牲者的遺產就在眼前,是最後的希望,也是更深的陷阱。身後是吞噬一切的巨口,沒有時間權衡。
他的目光猛地鎖定那截斷裂的長杖,尤其是杖頭那枚布滿裂痕的破碎黑晶。這黑晶與卡拉斯體內的混沌結晶同源,曾在星骸墳場傳遞過金屬騎士的悲鳴意誌,更在魔龍涅盤時釋放過星辰偉力。它既是汙染的鑰匙,也曾是守護的遺物。
一個冰冷到近乎瘋狂的計劃瞬間在卡拉斯的意誌核心成型。既然秩序無法在短時間內淨化或安撫那狂暴的根魂,那麼就用更強大的混亂去衝擊它。用歸墟爪牙的汙穢去刺激犧牲者的遺誌。用這枚破碎黑晶作為引信。
“魔龍,最後的骨血。”卡拉斯的意念帶著決死的命令,刺入魔龍沉寂的意識深處,強行喚醒其最底層的、與星骸物質同源的本能,“共鳴,那根杖。”
同時,他混沌之爪猛地揮動。爪尖暗紅與灰白能量不再試圖保護自身或方舟,而是化作數道扭曲的能量觸須,如同毒蛇般狠狠抽擊在祭壇上插著的星脈枝丫碎片末端。
枝丫碎片劇烈震顫。並非為了散發秩序光輝,而是被強行激發,將其蘊含的最精純的星脈根源秩序之力,轉化為一股尖銳到極致的秩序脈衝。
這股脈衝並非射向腐根或根魂,而是如同無形的利箭,精準無比地射向那枚斜插在金屬殘骸根部的破碎黑晶。
黑晶與秩序脈衝接觸的刹那。
一聲仿佛來自遠古星辰崩裂的、混合著痛苦與憤怒的尖銳嗡鳴,猛地從破碎黑晶中爆發出來。那微弱的灰白光芒瞬間暴漲,化作一道刺目的、扭曲的光柱,狠狠轟擊在包裹著翠綠根魂核心的汙穢光絲網上。
這光芒並非純粹的秩序,而是蘊含著金屬騎士隕落時的不甘意誌、被歸墟汙染的混沌氣息、以及被強行激發的星辰本源——一種極度混亂而暴烈的能量。
遠處樹靈艾瑞安的虛影發出一聲淒厲的意念尖叫。她感覺自己的核心仿佛也被這混亂的衝擊狠狠刺穿。
被轟擊的汙穢光絲網劇烈扭曲膨脹,發出刺耳的撕裂聲。它們本能地收縮防禦,對根魂核心的束縛力量出現了瞬間的鬆動。
就是這一瞬間的鬆動。
那被束縛的、痛苦搏動的翠綠根魂核心,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猛地爆發出積蓄已久的、源自星脈根源的求生本能。一股純粹而龐大的秩序洪流,如同決堤的洪水,順著黑晶衝擊造成的縫隙,瘋狂地向外噴湧而出。
這股洪流沒有特定的目標,充滿了被長久禁錮後的狂暴與混亂。它一部分狠狠衝刷在纏繞自身的汙穢光絲上,加劇了束縛的鬆動;另一部分則如同失控的巨浪,無差彆地席卷向整個氣泡空間——首當其衝的,就是那些剛剛衝入氣泡、正張開巨口撲向星骸方舟的腐根巨口。
衝在最前麵的幾隻腐根巨口,猝不及防被這股狂暴的秩序洪流正麵衝擊。它們貪婪撕咬的動作瞬間凝固。構成巨口的暗紅晶簇表麵,那些被汙染根須中殘存的、微弱的秩序烙印,在這股同源卻狂暴萬倍的秩序洪流衝擊下,如同乾柴遇烈火,被瞬間點燃喚醒。
劇烈的排斥反應在腐根巨口內部爆發。撕咬的巨口痛苦地扭曲變形,內部粘稠的汙穢能量流瘋狂對衝紊亂。其中一隻較小的巨口,甚至因為內部秩序的短暫反噬,晶簇軀體猛地向內塌陷了一部分,發出骨骼碎裂般的哀鳴。
腐根巨口的追擊陣型瞬間大亂。它們像是被滾燙的烙鐵燙傷,又像是被無形的巨錘砸懵,陷入了短暫的混亂與互相衝撞。
星骸方舟在這狂暴的秩序洪流衝擊下也如同怒海中的扁舟,劇烈搖晃,骨甲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祭壇的光芒明滅不定。但卡拉斯要的就是這混亂。他用枝丫碎片強行引爆黑晶,激怒根魂釋放衝擊,用犧牲者殘留的力量和星脈本源的反抗,為自己和追兵製造了這稍縱即逝的混亂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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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並非結束。
當那狂暴的秩序洪流衝刷過金屬巨樹殘骸的主體——那覆蓋著鏽蝕金屬板甲的扭曲脊骨主乾時,異變再生。
主乾表麵,那些鏽跡斑斑、布滿凹痕的暗沉金屬板甲,在接觸到這股精純的、源自星脈根源的秩序洪流後,竟發出了低沉的、如同塵封萬載的齒輪開始轉動的嗡鳴。板甲縫隙間沉積的汙穢和塵埃被洪流衝刷剝落,露出了底下更為古樸、刻滿早已黯淡星圖的金屬表麵。
更驚人的是,主乾根部,那斷裂暗銀長杖插入的位置附近,被汙穢侵蝕、幾乎與金屬融為一體的破碎骸骨,在秩序洪流的衝刷下,竟也散發出極其微弱的、仿佛風中殘燭的靈魂回響。那是金屬騎士最後殘存的、與自身鎧甲和武器相連的意誌碎片。
金屬、骸骨、秩序洪流…三者在這一刻產生了奇異的共鳴。
一聲低沉、沙啞,仿佛由無數金屬碎屑摩擦發出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殘骸上方響起。緊接著,在卡拉斯冰冷的注視下,在樹靈艾瑞安難以置信的意念感知中,在腐根巨口混亂的咆哮背景下——
金屬主乾表麵,一塊大約一人高的、刻滿星圖的古老金屬板甲,在秩序洪流的衝刷和自身內部某種微弱意誌的驅動下,緩緩地、極其艱難地脫離了主乾。
它懸浮在空中,表麵殘留的汙穢被洪流洗去,露出下方幽暗如夜空、卻又點綴著微弱星芒的金屬本質。無數細小的、如同活物般的翠綠星塵光點,從衝刷它的秩序洪流中被吸引出來,如同歸巢的螢火,緩緩彙聚、融入這塊懸浮的金屬板甲之中。
漸漸地,一個模糊的、由流動的星塵光點和幽暗金屬質感共同構成的人形輪廓,在板甲前方凝聚成型。它沒有清晰的麵容,隻有兩點由純粹星塵構成的、如同眼睛般的翠綠光點,在幽暗的頭部位置亮起,散發著一種古老、疲憊、卻又帶著新生困惑的意念波動。
“塵…歸…星…圖…”一個艱澀、沙啞,仿佛金屬摩擦般的意念,斷斷續續地從這個新生的存在口中發出,直接回蕩在卡拉斯的意識裡。
它低頭,看著自己由星塵與金屬微粒構成的雙手,又抬頭,翠綠的光點目光掃過痛苦掙紮的根魂核心、斷裂的長杖、混亂的腐根巨口、殘破的星骸方舟,最後定格在祭壇上緊握枝丫碎片、散發著冰冷意誌的卡拉斯身上。
“守…護…者…?毀…滅…者…?”它的意念充滿了迷茫與巨大的困惑,仿佛一個沉睡了無數紀元、剛剛被強行喚醒的古老存在,對眼前的一切感到陌生而警惕。
塵隱——這個由星脈秩序洪流衝刷、金屬騎士殘骸意誌碎片共鳴、以及古老星圖板甲為基而誕生的奇特存在,就這樣在混亂的戰場中央,茫然地蘇醒了。
腐根巨口們從短暫的混亂中恢複,更加暴怒的嘶吼響起,重新鎖定了目標。混亂屏障即將消失。
根魂核心的束縛因黑晶衝擊和自身爆發而鬆動,但汙穢光絲仍在瘋狂反撲。
新生的塵隱茫然立於戰場,力量未知,立場不明。
星骸方舟瀕臨解體,暗爪瀕臨失控,魔龍徹底沉寂。
卡拉斯的混沌之爪握緊了枝丫碎片,冰冷的瞳孔鎖定了那個剛剛蘇醒、散發著金屬與星塵氣息的迷茫存在。
“塵隱,”卡拉斯的意念如同冰冷的命令,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感,刺入對方那混亂的意識,“根魂將熄,舊敵已至。抉擇之時,就在此刻。”他將引導或利用這新變數的責任,直接拋給了這個初生的迷茫意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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