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島的夜空仿佛一塊巨大的、綴滿冰冷鑽石的黑絲絨。暗爪的身影在這塊絲絨下緩緩盤旋,它的耐心如同腳下深不見底的海淵。幽綠的龍瞳過濾著星光,搜尋著任何不和諧的移動或光澤。下方的龍島,隱匿法陣的光暈比往日淡薄許多,但在更深層,無數感應符文正如蘇醒的神經末梢,極度敏感地捕捉著空間最細微的漣漪。
卡拉斯依舊停留在星舟殘骸旁。連續數日引動初誕之光的氣息進行修複,對他的精神力是巨大的考驗。此刻,他正閉目調息,殘破的法則真印緩緩旋轉,吸收著地脈能量,真印表麵的裂紋又愈合了細微的一絲。那縷乳白色的光華則靜靜懸浮,如同燈塔,照耀並加速著這個過程。
他的指尖無意識地在冰冷的星舟裝甲上劃過。修複主結構的工作進展緩慢但卓有成效,已有超過三分之一的主要龍骨節點被他以那種近乎“點化”的方式重塑,強度甚至更勝往昔。在這個過程中,他對初誕之光氣息的駕馭也越發純熟,消耗雖仍巨大,但已不像最初那樣難以承受。
更重要的是,他沉浸在一種奇特的感悟裡。通過初誕之光去“理解”物質、去“重塑”結構,這個過程本身,就是在不斷印證和深化他的“架構師”之路。他越發清晰地認識到,這條路徑的核心在於“理解”與“構建”。理解萬物運行的法則,理解能量與物質的本質,然後以自身意誌為藍圖,構建出所需的一切——無論是武器、防禦、乃至全新的造物。
那麼,這個世界,這個宇宙,是否存在著其他截然不同的路徑?
這個念頭並非憑空產生。無論是之前交手的腐根教團那扭曲生命、侵蝕萬物的褻瀆之力,還是秩序聖殿那看似刻板卻秩序森嚴的神術,抑或是海族溝通洋流、借助古老銘文的傳承,甚至包括暗爪它們這些龍族依靠血脈和本源成長的方式,似乎都代表著不同的力量方向。
它們與自已的“架構師”之路有何不同?又有何相通之處?
就在他思緒發散之際,地麵微微震動了一下。不是攻擊,而是來自龍島地底深處,那座被暫時封印的、通往祭壇空間的入口方向。
卡拉斯的意識立刻被牽引過去。薇翠絲沉睡之前,曾將部分關於龍島古老記憶的權限對他開放。此刻,那震動似乎觸動了某段塵封的信息。
他分出一縷心神,沉入那權限之中。
恍惚間,他的“眼前”不再是星舟殘骸,而是無數閃爍流淌的流光碎片,那是龍島漫長歲月中沉澱下來的信息流。其中一段原本黯淡的碎片,正因為剛才的震動而微微發亮。
他的意識觸碰了那段碎片。
沒有具體的聲音或圖像,而是一股磅礴、雜亂、卻又蘊含著某種奇異規律的“信息洪流”瞬間湧入他的感知。這信息流並非針對他,更像是一段自動記錄下來的、關於世界本質規則的“日誌”。
在這段奇異的感知中,他“看”到了無數條“路徑”的虛影,如同星河中無數條奔流不息的光帶,每一條都散發著獨特的氣息,通向不可測的遠方。
他看到了其中一條光帶,散發著與他的法則真印同源的氣息,強調理解、分解、重構、創造,萬千法則歸於自身,以己心代天心——這正是他正在走的“架構師”之路。
而旁邊另一條光帶,則無比恢弘、森嚴、刻板,如同用最精確的尺規繪製而成,條條框框,秩序井然。它強調絕對的信奉、絕對的服從於某個至高的“秩序源頭”,從源頭汲取力量,言行皆需符合特定的“律令”與“教條”,威力巨大但缺乏變通,似乎極易受到“秩序源頭”本身狀態的製約。這條路徑散發著類似秩序聖殿的力量氣息,或許可稱之為“聖律執令官”。
另一條光帶則截然相反,扭曲、混亂、充滿侵略性。它強調釋放內心的欲望與瘋狂,擁抱混沌,扭曲甚至吞噬現有法則來強化自身,進展往往迅猛但代價巨大,極易迷失自我,甚至被更深層的混沌同化。這顯然是腐根教團及其背後終末之渦所代表的“褻瀆祭司”或“混沌眷族”之路。
還有的光帶縹緲難測,強調與自然萬物、先祖之靈甚至特定地域的共鳴與契約;有的則純粹依靠血脈力量的覺醒與升華;有的專注於極致的精神力與靈魂層麵;有的則似乎與特定的器物或概念綁定……
萬千路徑,似乎並無絕對的高下之分,每一條修煉到極致,都可能擁有撼動星辰的力量。但每一條路徑,也都有其獨特的優勢、缺陷、瓶頸乃至致命的隱患。
“架構師”之路,優勢在於兼容並蓄,潛力無窮,對自身掌控力極強,不受製於外物或特定信仰。但缺陷同樣明顯:入門極難,需要對法則有本質理解;成長緩慢,需要海量資源和知識積累;前期戰力可能遜於一些極端路徑;而且,過於依賴自身認知,一旦認知被顛覆或真印受損,後果嚴重。
這段信息洪流來得快,去得也快。當卡拉斯從那震撼的感知中回過神來時,那段發亮的碎片已然重新黯淡下去,仿佛從未被激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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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知道,自已的視野已經被極大地拓寬了。世界遠比他想象的更加廣闊,力量的道路也絕非隻有一條。這並非直接的力量提升,卻是一種更為寶貴的認知上的洗禮。
他明白了,自已的道路並非唯一,也並非必然最強。未來的敵人,可能擁有著截然不同、甚至詭異莫測的力量體係。而想要應對他們,就必須更深入地理解自已的道路,同時也要學會洞察他人的路徑。
就在他消化這份突如其來的感悟時——
嗡!!!
龍島地底,那張由塵隱全力維持的超級感應網絡,突然捕捉到了一股極其異常、極其短暫的空間波動!
這波動並非來自高空,而是來自另一個方向——西北海域,葬鯨海渦的方位!波動極其微弱,頻率卻高得離譜,並且帶著一種非能量的、純信息態的奇特質感,一閃即逝!
幾乎在同一時刻,高空中的暗爪也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咆哮!它看到了,在西北方的天際線上,一個極其微小的黑點驟然出現,並以一種完全不符合常理的速度瘋狂放大!
那不是生物,也不是傳統的飛行器。那是一個大約一人高的、呈現完美流線型水滴狀的金屬造物。它的表麵光滑如鏡,沒有任何可見的縫隙或推進裝置,隻是在尖端有一顆不斷閃爍著幽藍色微光的晶體。
它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也沒有散發出任何能量波動,就這麼純粹依靠某種詭異的物理原理或者空間手段,朝著龍島高速襲來,速度快到撕裂空氣,身後拖出一條短暫的真空尾跡!
“敵襲!西北方向!高速接近!”暗爪的咆哮和塵隱的尖叫聲同時響徹卡拉斯的心底。
卡拉斯猛地睜開雙眼,瞬間從地上一躍而起,所有感悟被瞬間壓下,戰鬥本能提升到極致。
那金屬水滴的速度太快了!幾乎是發現它的下一秒,它就已經衝入了龍島外圍空域!
暗爪毫不猶豫,張開巨口,醞釀已久的幽綠色星火龍息如同毀滅洪流,朝著那金屬水滴噴吐而去!龍息所過之處,空間都微微扭曲。
然而,那金屬水滴在即將被龍息吞沒的前一刹那,表麵那幽藍色的晶體猛地一亮。
它的飛行軌跡發生了違反物理常識的直角轉折!瞬間避開了龍息的正麵衝擊,隻有邊緣被龍息的餘波擦中。
嗤——!
令人牙酸的聲音響起。被龍息擦中的部位瞬間被高溫熔毀蒸發了一小塊,露出下麵複雜無比的精密機械結構和流淌的幽藍能量液滴。它似乎並非完全免疫能量攻擊。
但這點損傷顯然不足以阻止它。它隻是一個趔趄,速度幾乎未減,再次調整方向,目標明確——直指龍島核心區域,那艘星舟殘骸的所在地!
它的目的不是攻擊龍島設施,也不是攻擊生物,而是衝著星舟來的!或者說,是衝著正在修複星舟的卡拉斯來的!
“攔住它!”卡拉斯的聲音冰冷如鐵。他站在原地,沒有移動,法則真印在體內加速運轉,殘存的力量開始凝聚。對方的速度和機動性太詭異,盲目移動反而可能露出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