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寂靜被星槎引擎降頻後的低沉嗡鳴打破。歸溟號懸浮在那巨大的洞口前方，探照燈的光柱刺入深邃的黑暗，卻像被吞噬了一樣，照不出十米便模糊消散，隻能勉強勾勒出洞口內部光滑如鏡、仿佛被巨力切割而成的冰晶岩壁。
一種比外界更加徹骨、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寒意從洞內彌漫出來，甚至透過星槎的護盾，讓艦橋內的眾人都感到一絲莫名的戰栗。
“能量讀數混亂，內部結構異常穩定，掃描波被嚴重乾擾。”
汐雅盯著傳感器屏幕，眉頭緊鎖，“隻能探測到一條向下的、大致平滑的通道。更深的地方，一無所知。”
獨眼船長搓了搓胳膊，罵了一句：“娘的，這鬼地方比冰窖還邪門。感覺像鑽進了什麼巨獸的嗓子眼。”
卡拉斯站在艦橋最前方，九歲孩童的身形在龐大的觀察窗前顯得格外渺小，但他的眼神卻異常專注。他的空間感知如同無形的觸須，小心翼翼地向前延伸。
“通道很深，一直向下。”他輕聲說，聲音在安靜的艦橋裡格外清晰，“岩壁不是自然形成，有很強的能量殘留，很古老。那種‘哨兵’的冰冷意誌在這裡更清晰了，像是……背景噪音。”
暗爪站在他身側，熔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縮，適應著洞內的黑暗。他覆蓋鱗甲的手指無意識地相互摩擦了一下。
“時間……這裡的流速，有點不對。”他低沉地補充道，新獲得的時間感知讓他捕捉到了環境的異常。
“能進去嗎？”獨眼船長看向卡拉斯，手放在舵輪上。
卡拉斯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小心點，保持最低速度。護盾集中在前方和兩側。暗爪，留意時間流的異常變化。”
“明白。”暗爪應道，全身肌肉微微繃緊。
歸溟號如同一條謹慎的金屬遊魚，緩緩駛入那巨大的洞口。一進入其中，外界的星光和能量雲紗立刻被徹底隔絕，隻剩下艦船自身燈光照出的有限範圍和儀器屏幕上跳動的數據。
通道內部比想象中更加寬闊，足以容納星槎輕鬆通過。四周的冰晶岩壁呈現出一種深邃的幽藍色，內部仿佛有細微的能量如同血管般緩緩流動，偶爾閃爍一下微弱的光芒。
絕對的寂靜籠罩著一切，隻有星槎引擎的嗡鳴和冰晶偶爾因應力發出的、細微得幾乎聽不見的“哢嚓”聲。
他們向下行駛了很長一段時間，通道似乎沒有儘頭，隻有一成不變的幽藍冰壁和向下的坡度。
“這到底有多深？”獨眼船長忍不住嘀咕，“都快趕上鑽穿地心了。”
就在這時，暗爪突然低吼一聲：“停下！”
幾乎同時，卡拉斯也喊道：“左滿舵，急避！”
獨眼船長對兩人的預警毫無猶豫，猛地一打舵輪。星槎猛地向右側傾斜滑行。
就在原來航向前方不遠處，一道毫無征兆出現的、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空間褶皺如同透明的刀刃般悄然劃過，無聲無息地將幾塊從頂部剝落、漂浮在空中的小冰塊切成了整齊的兩半，斷麵光滑如鏡。
“是空間裂縫！移動的！”汐雅驚呼，後背驚出一層冷汗。如果不是預警，星槎撞上去，護盾恐怕會瞬間被切開。
“它們像是這裡的……防禦係統的一部分。”卡拉斯臉色凝重，他的感知捕捉到那些空間裂縫的出現和消失帶有某種規律，卻又難以捉摸，“不是自然形成的亂流。”
繼續前行，他們遭遇了更多類似的陷阱。有時是突然出現的冰晶尖刺從兩側岩壁爆射而出；有時是某個區域的溫度毫無征兆地驟降，試圖凍結星槎的能量係統；最危險的是一次範圍性的時間凝滯力場，差點讓星槎失控撞上岩壁，全靠暗爪爆發時間之力強行乾擾了力場一瞬，才爭取到規避的時間。
這條看似平靜的通道，每一步都暗藏殺機。
終於，在不知過了多久後，前方的通道開始變得寬闊，並且出現了拐角。探照燈光掃過，隱約可見拐角後似乎是一個巨大的空間。
星槎小心翼翼地拐過彎道，眼前的景象讓艦橋內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們仿佛駛入了一個巨大的、位於山腹中的冰晶殿堂。無數巨大的、形態各異的幽藍色水晶簇從地麵、頂部和四周牆壁生長出來，構成了一個錯綜複雜、仿佛天然形成的迷宮。
這些水晶不再像外麵那樣死寂，其內部流淌的能量光芒更加明顯，將整個空間映照得一片幽藍，光怪陸離。
而在這些水晶簇之間，可以看到一些東西。
那是嵌入冰壁之中的、模糊的輪廓。有些像是巨大生物的殘骸骨架，被徹底冰封；有些則更像是某種構造體的殘片，金屬與水晶奇異融合；甚至還能看到一些保持著驚恐或戰鬥姿態的人形身影，穿著古老的、從未見過的製式鎧甲，同樣被永恒地凍結在幽藍的冰晶之中。
這裡不像是一個簡單的通道，更像是一個……陳列館，或者墳場。
“看那裡。”汐雅指著主屏幕放大的一處冰壁。
隻見在那冰壁之中，凍結著半具尤其龐大的構裝體殘骸，其材質和風格，與他們在外麵擊殺的那頭冰晶巨獸有幾分相似，但看起來更加古老，損壞得也更加徹底。
“更多的‘哨兵’？”獨眼船長聲音乾澀。
“或者說，是失敗的、被淘汰的‘哨兵’。”
卡拉斯緩緩說道，他的目光掃過那些被凍結的遺骸，“這裡不是終點。看，水晶迷宮深處，有通道繼續向下。”
他的感知察覺到，那股冰冷的、作為背景噪音的意誌，在迷宮深處變得更加清晰了。
就在這時，離他們最近的一簇巨大水晶忽然發出了比周圍更亮的光芒。光芒閃爍間，那水晶光滑的表麵上，竟然開始浮現出一些扭曲的、難以理解的符號和圖像，像是某種自動觸動的記錄裝置。
同時，周圍那些原本隻是緩慢流淌能量的水晶簇，其內部的能量流突然加速，並且開始向著那簇發光的水晶彙聚。
“能量反應在提升！小心！”汐雅立刻警告。
哢噠…哢噠…
一陣細微的、仿佛冰塊碎裂又重組的聲音從迷宮深處傳來。
由遠及近，越來越密集。
似乎有什麼東西，被驚動了，正在從長眠中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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