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桑德的話語如同冰窟本身一般寒冷，將“觀測者”那令人窒息的終極目的赤裸裸地展現在眾人麵前。那不是征服，不是毀滅，而是將沸騰的生命之海凍結成一塊完美而死寂的冰，萬物歸一，再無波瀾。
冰窟內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壓抑得能聽到彼此的心跳。獨眼船長下意識地擦了擦額角並不存在的冷汗，喉嚨有些發乾。汐雅臉色蒼白，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角，仿佛那樣能汲取一絲溫暖。
暗爪喉嚨裡發出極低沉的、代表極度厭惡與警惕的咕嚕聲，利爪無意識地刮擦著冰麵。
卡拉斯幼小的身軀站得筆直，那雙過於深邃的眼睛裡沒有任何恐懼，隻有飛速運轉的思慮和愈發堅定的冷光。他打破了沉默，聲音清晰而平穩，像利劍劃開凝固的空氣：
“‘星核’具體是什麼？它如何運作？觀測者得到它，究竟能獲得怎樣的力量？”
問題直指核心。了解敵人所求，方能精準打擊。
呂桑德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激動的心緒，組織著語言：“‘星核’……並非單純的能源，更像是一顆……宇宙韻律的心臟。它是遠古星辰法則凝聚的實體，是秩序本身在我們這個維度的一個錨點，一個交彙點。它自發地調和著廣大星域的能量流動，維持著某種脆弱的平衡。”
他伸出虛弱的手，指尖在空中勾勒出模糊的星河流轉圖案：“掌控星核，並不意味著擁有無限的能量去狂轟濫炸，而是……獲得了‘調音’的權柄。可以細微地撥動法則的弦，讓一片星域的能量變得惰性，扼殺生機；或者讓能量變得狂暴，引發連鎖災難；甚至……理論上可以影響時間流的穩定，加速或延緩特定區域的時光。”
他看向卡拉斯，語氣沉重至極：“想象一下，觀測者那冰冷無情的意誌，配合上這種如同神明般的‘調音’權柄。它們不需要艦隊，不需要士兵，隻需要一個指令，就能讓一個充滿活力的世界在寂靜中‘凋零’，或者在其未能反抗前就步入‘衰老’。它們可以將整個宇宙，都‘調整’成符合它們那死寂模板的樣子！”
這才是“同化”宇宙的真正含義！非是戰艦征服，而是法則層麵的無情篡改！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這比想象中的任何武器都要可怕。
“聖地的守衛係統，其能量來源和指令核心，也與星核深度連接？”卡拉斯繼續追問。
“是的。”呂桑德點頭，“守衛係統依賴星核逸散的能量維持運轉，其核心指令也源於星核本身的秩序特性——守護聖地，排斥無序。觀測者篡奪了控製權，扭曲了這些指令，但依舊需要星核作為力量之源。這也是為什麼它們必須得到完整的星核，才能徹底發揮那‘調音’的權柄。”
他頓了頓，補充道，語氣帶著一絲苦澀的慶幸：“也正因為星核的力量特性更偏向‘維持’與‘調和’，而非直接的‘破壞’，所以觀測者目前也隻能驅動守衛進行防禦和有限的追擊，無法直接動用星核的權柄力量，否則我們早已……”
否則早已被從法則層麵抹除。眾人心中都明白那未儘之語。
“通往星核大廳的路徑？”卡拉斯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呂桑德掙紮著，用星光長劍的劍尖在冰麵上刻畫起來。他的動作很慢，顯然極為耗費力氣，但線條卻異常精準。
“聖地核心區域如同多層嵌套的晶殼，我們現在處於最外圍的‘冰川回廊’。”他畫出一個大致的外圈，“穿過這片迷宮，會抵達‘虹光橋’，那是唯一通往內層‘脈動晶殿’的路徑。脈動晶殿是能量調度中心，守衛極其森嚴。”
他的劍尖在內圈點了一下：“穿過脈動晶殿，最深處的‘寂靜王座’，就是星核所在的大廳。導師們最後的應急協議應該還在生效，暫時隔絕了大廳，但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觀測者必定在瘋狂攻擊那最後的屏障。”
地圖很簡單，但通往核心的路途，每一步都注定充滿無法想象的阻礙。
“應急協議是什麼？我們能否加固它？”汐雅忍不住問道。
呂桑德搖搖頭，麵露苦澀：“那是最高權限的封鎖，需要多位導師的星辰秘鑰共同才能啟動或修改。我……我隻是一個巡星者，沒有那個權限。我能做的，隻是嘗試穿過封鎖，或許……能進入內部，進行最手動的乾擾或……破壞。”
他說出“破壞”二字時，聲音帶著明顯的痛苦與掙紮。星核是聖地的核心，是族人的遺產，但為了阻止觀測者，他似乎已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冰窟內再次沉默。選擇擺在了麵前。
是就此退去，放棄星核，賭觀測者無法輕易突破那最後的屏障？但呂桑德的遭遇表明，觀測者對聖地的滲透遠超想象，屏障破碎或許隻是時間問題。屆時，擁有星核權柄的觀測者，將再難阻擋。
還是繼續前進，闖入龍潭虎穴，嘗試在那恐怖敵人的眼皮底下，接觸甚至奪取破壞星核？這無異於自殺，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有人的目光，最終都落在了卡拉斯身上。
卡拉斯看著冰麵上那簡陋卻沉重的路線圖，看著呂桑德眼中那份決絕與痛苦，看著夥伴們緊張而信任的眼神。
他沒有猶豫太久。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眾人，最後定格在呂桑德臉上。
“帶我們去虹光橋。”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我們不能把宇宙的命運，賭在一道不知還能支撐多久的屏障上。既然來了，總要親眼看看那‘星核’，看看那‘寂靜王座’。”
“至於之後……”他頓了頓，眼中閃過銳利的光芒，“見機行事。”
退縮從來不是他們的選項。尤其是當敵人的最終目的，是剝奪所有生命的色彩與自由之後。
前進，是唯一的路。無論前方是深淵，還是希望渺茫的一線曙光。
暗爪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充滿戰意的低吼，回應著卡拉斯的決定。
新的目標，已然確立。通往聖地最深處的征途，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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