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之上一片死寂。
遠處,降低警戒等級的蒼白守衛恢複了機械的巡邏,鎖鏈上的執法官眼中的數據流趨於平穩,似乎真的將方才的驚險變故歸類為一次意外的係統故障。
星核依舊在艱難搏動,那道被卡拉斯撕開、又被坦禹悄然“撫平”表象的能量裂痕在其內部持續發揮著作用,束縛的鎖鏈光芒明顯不如之前穩定。
而近處,平台的眾人,包括剛剛經曆心神巨耗、幾乎虛脫的卡拉斯,都目光複雜地聚焦在那個突然出現、言行卻平淡得近乎詭異的麻衣青年身上。
獨眼船長張了張嘴,想問“你到底是什麼人”,卻又覺得這個問題在此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呂桑德掙紮著起身,再次鄭重行禮,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敬畏:“再次感謝閣下援手。不知閣下所言‘真正搞定這爛攤子’,是何意指?”
坦禹的目光從星核上收回,掃過眾人,最後落在被暗爪護在身後、正努力調息恢複的卡拉斯身上。
“指的就是字麵意思。”他語氣平淡,像是在討論天氣,“你們費勁撕開的那道小口子,治標不治本。能量還在漏,遲早會被發現。而且,這鎖鏈隻是個外殼,真正麻煩的,是裡麵。”
他伸手指向星核:“寒髓之力已經滲進去了,像樹根一樣,盤踞在它的核心。光在外麵敲敲打打,沒用。”
他的話讓眾人心頭一沉。連內部都被侵蝕了?
“那該如何是好?”汐雅憂心忡忡地問道。
“兩個法子。”坦禹伸出兩根手指,動作隨意,“一,找個比當年布下這鎖陣的家夥更厲害的人,強行把裡裡外外的寒髓之力連根拔除,再把星核修補好。不過這種人,估計不太好找。”
眾人默然。觀測者首領的實力已是深不可測,比他更厲害?去哪找?
“第二個呢?”卡拉斯聲音略顯虛弱,但眼神依舊清明地看著坦禹。
坦禹看了他一眼,似乎對他還能保持冷靜思考略有讚許:“第二個,麻煩點,但你們或許能沾點邊。找到‘星律之錨’的核心控製單元,或者類似級彆的聖地本源器物。利用它們與星核的同源性,從內部引導星核自身的力量,進行一場‘大清洗’,由內而外,把寒髓之力逼出來、化掉。”
星律之錨?呂桑德銀眸一亮,急忙道:“閣下!星律之錨的碎片,我們之前確實找到過一塊,但為了封印一處空間裂痕已經耗儘了力量”
“碎片不行。”坦禹打斷他,“需要完整的,或者至少是保留著核心控製符文的主要碎片。而且光有鑰匙沒用,還得知道怎麼‘轉’。”
他頓了頓,補充道,“另外,就算找到了,執行起來也風險極大。星核自身現在很虛弱,情緒也不穩定,一個引導不好,清洗沒成功,反而可能讓它徹底崩潰,或者…把裡麵的寒髓之力提前引爆。”
場麵再次陷入沉默。兩個方法,一個近乎不可能,一個希望渺茫且風險巨大。
“難道…就沒有彆的辦法了嗎?”年輕衛士忍不住問道,聲音帶著絕望。
坦禹沒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些懸浮的、凝滯的淚滴光珠,以及更遠處那些漂浮的晶體殘骸,眼神變得有些悠遠,仿佛在回憶什麼。
“這片廢墟…存在的時間,比你們想象的要久遠得多。”
他忽然開口,聲音依舊平淡,卻似乎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感慨,“在觀測者來之前,在寒潮爆發之前,甚至在那之前更古老的年代…這裡發生過很多事。”
“你們看到的這些眼淚,是星核現在的悲傷。但你們腳下踩的石頭,裡麵凍結的,可能是更久遠的絕望。”
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眾人訴說。
“很久以前,也有過那麼一次…嗯,算是類似的麻煩吧。規模沒這麼大,但也挺要命。當時有個…算是負責看守這裡的家夥吧,他也沒彆的辦法了。”
坦禹的聲音頓了頓,仿佛在組織語言,又像是在衡量該說多少。
“那時,情況也很糟。能量快耗儘了,外麵全是敵人,或者說是某種…災難。他也快撐不住了,冷得骨頭都快裂開。”
他的描述非常簡略,甚至有些模糊,但卻莫名地勾勒出一幅絕境下的畫麵。
“他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下去了。最後關頭,他做了兩件事。”坦禹繼續說道,語氣沒有任何起伏,仿佛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舊聞,“第一,他把自己最後那點觀察到的、關於災難核心特性的一點發現,用儘最後力氣,刻在了他能找到的最結實的一塊石頭上。指望著,萬一以後有人能看見,能多點防備。”
“第二呢?”獨眼船長忍不住追問,他被這平淡敘述下的殘酷決絕吸引了。
“第二?”坦禹似乎想了想,然後微微聳了下肩,“第二就是他找了個相對沒那麼冷的地方,儘量把自己藏得好一點,然後…大概就是等著了吧。畢竟,還能做什麼呢?”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沒有結局,沒有後續。
但眾人都能想象到那最終的結局——冰封,寂滅,與這片廢墟融為一體。
坦禹忽然看向卡拉斯,目光似乎在他胸口那幽綠的星火疤痕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開。
“絕境下的記錄,有時候比輝煌時的史詩更有用。因為那往往是用命換來的,最直接、最殘酷的真相。”他淡淡地說道,“當然,能不能找到,找到了能不能看懂,看懂了能不能用上,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這番話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隻是隨口感慨。
說完,他不再理會眾人,轉身踱步到平台邊緣,負手望著下方那被縛的星核和無儘的廢墟,背影再次變得普通而疏離,仿佛剛才那個說出古老秘辛的人不是他。
平台上一片安靜。
坦禹的話,像是在絕望的黑暗中,又投下了一縷微弱卻方向截然不同的光。
一個古老的、可能存在的、關於如何應對寒髓之力的…瀕死記錄?
它會在哪裡?
科瑞恩的刻痕帶來了捷徑,那麼,坦禹口中那個更古老的“看守者”留下的記錄,又會指引什麼?
卡拉斯深吸一口氣,壓下身體的虛弱感,架構師真印開始緩慢而堅定地運轉起來。
他的目光,投向了腳下這塊巨大的平台,投向了更遠處那些漂浮的、沉默的晶體殘骸。
尋找,似乎還未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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