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爪傾儘全力維持的星火屏障已瀕臨極限,裂痕如蛛網般蔓延,幽綠的光芒急促閃爍,每一次閃爍都伴隨著他身軀的劇烈震顫與一聲壓抑的痛苦低吼。豁口之外,那冰冷龐大的意誌愈發清晰,如同懸頂之刃,隨時可能斬落。
汐雅的治療能量幾乎枯竭,臉色蒼白如紙,隻能勉強維持著卡拉斯周圍最基本的生命穩定。呂桑德的古老祈言早已中斷,他萎頓在地,銀眸死死盯著豁口,隻剩下無能為力的絕望。獨眼船長和年輕衛士握緊了手中幾乎無用的武器,準備著最後的徒勞抵抗。
毀滅,似乎已成定局。
然而,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絕望等待中——
那懸於豁口之外的、蓄勢待發的恐怖意誌,卻並未如預料般立刻發動雷霆一擊。
它…停滯了。
並非消失,而是如同捕獵前的巨獸,在進行著最後一次冰冷的審視與計算。一種更加深沉、更加不容置疑的秩序威壓彌漫開來,仿佛在重新評估著下方這群“變量”所帶來的意外性與潛在價值?
這短暫的、令人窒息的停滯,給了平台上的眾人一絲微不足道的喘息之機,卻也帶來了更深的心理壓力。未知的等待,遠比已知的毀滅更加煎熬。
也正是在這外界壓力詭異地暫緩的間隙,平台上,另一種變化正在悄然發生。
卡拉斯指尖那一點暗金色的、蘊含著原始“存在”意蘊的微光,已然穩定下來。它不再閃爍,而是持續散發著一種微弱卻無比堅定的光芒。
他依舊緊閉雙眼,全身心沉浸在真印與那絲基石法則的融合共鳴之中。外界的天崩地裂,似乎都已被隔絕在他那極度專注的世界之外。
在他的感知裡,時間流速仿佛發生了奇異的變化。外界那令人窒息的、分秒必爭的危機感,在此刻他的沉浸狀態下,被無限拉長、稀釋。每一次真印與基石法則的韻律契合,都如同經曆了一次漫長的潮汐漲落;每一次對法則結構的細微調整,都仿佛目睹了一顆星辰的誕生與湮滅。
這種狀態下,他對時間的感知變得極其模糊而宏大的。所謂的“短暫停頓”與“漫長歲月”,其界限正在消融。
而與此同時,在這片被遺忘的破碎回廊之外,在那浩瀚虛無的某處。
坦禹的身影並未遠離。他靜靜地懸浮於一塊巨大的、緩慢自轉的晶體殘骸之上,目光平淡地“望”著靜滯回廊的方向。
他的目光,似乎並未聚焦於那即將爆發的戰鬥,也沒看正在艱難融合法則的卡拉斯。他的視線,仿佛穿透了層層疊疊的空間壁壘,穿透了激烈湧動的能量亂流,落在了那維持著搖搖欲墜屏障的暗爪身上,更準確地說,是落在他利爪上那熊熊燃燒的、已近乎透支本源的幽綠星火之上。
那星火,源於龍島地脈,源於與卡拉斯的共生,蘊含著新生的、掙紮的、不屈的意誌。
看著那拚命燃燒、試圖守護的星火,坦禹那古井無波的眼眸深處,似乎掠過了一絲極其細微的、難以捕捉的漣漪。
那並非同情,也非讚賞,更像是一種看到了某種熟悉又陌生風景的…淡然。
在他的視角裡,那奮不顧身的守護,那璀璨燃燒的星火,那在絕境中尋求一絲希望的掙紮這一切強烈而悲壯的情感與過程…
與他漫長記憶中某些類似的片段,緩緩重疊,又緩緩分離。
那些片段,有的來自比星辰之裔更加古老的年代,有的來自完全不同的世界泡影,有的,甚至源於他自己都幾乎遺忘的、模糊的久遠過去。
他曾目睹過無數文明的興衰,見證過無數英雄的崛起與隕落,感受過無數熾熱如眼前星火般的情感爆發。
這些在凡人生命中足以銘刻史詩、值得用整個春秋去傳頌的波瀾壯闊,於他而言…
卻仿佛隻是無數個重複相似的、微不足道的瞬間之一。
如同仰望星河,看到一顆星辰的明滅。對於星辰自身,或許是一次驚天動地的生死輪回,但對於無垠的宇宙而言,那光芒的綻放與消逝,不過是一次尋常的呼吸,一個平淡的晝夜交替。
精彩,卻並不特殊。
珍貴,卻終將逝去。
他緩緩抬起手,指尖似乎無意識地在虛空中輕輕一點。
一點微不可察的、與他自身氣息同源卻更加古老的微光,如同穿越了萬古的塵埃,悄無聲息地融入了虛空,向著暗爪所在的方向飄去。
這並非直接的援助,更像是一種…極其隱晦的“標記”,或者說,“記錄”。
記錄下這縷星火在此刻、此境下,最絢爛、最本質的燃燒狀態。
做完這一切,他收回了目光,眼中的那一絲漣漪早已平複,重新回歸到絕對的平靜與淡然。
仿佛剛才那一瞬的觸動與動作,從未發生。
他的身影在緩慢自轉的晶體上漸漸變淡,似乎準備再次離去,對此地的結局並不掛心。
對於他而言,觀察或許已然結束。無論卡拉斯成功與否,無論暗爪等人是存是亡,都隻是無儘時間長河中,一朵小小的、轉瞬即逝的浪花。
一個普通的“日夜”,即將過去。
而下一個“日夜”,自會有新的故事上演。
平台之上,對外界這一切毫無所知的暗爪,忽然感覺到一股奇異的暖流,毫無征兆地融入了他近乎枯竭的本源之中。那並非強大的能量補充,而更像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共鳴”與“肯定”,讓他燃燒的星火在極限之下,竟然奇跡般地又穩定了一絲,將那破碎的屏障,多維持了至關重要的一瞬!
就是這一瞬!
卡拉斯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
眼底深處,有無儘古老的法則光影一閃而逝!
他指尖那點暗金色的微光,驟然穩定到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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