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寂者?”
卡拉斯重複著這個陌生的詞彙,目光緊緊鎖定在那具懸浮於黑色水域之上的暗色棺槨。那股令人靈魂都仿佛要凍結的“靜滯”感,正是源自於此。
這裡不是他們尋找的淨化之地,而是一座墳墓?阿克洛斯帶他們來這裡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暗爪發出了極度不安的低吼,那棺槨散發的氣息讓他渾身的鱗片都不自覺地微微豎起。呂桑德更是臉色發白,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半步,那絕對的“靜”比外界的“動”更讓人心悸。
阿克洛斯站在船頭,凝視著那具棺槨,他高大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肅穆。他並沒有直接回答卡拉斯的疑問,而是用一種仿佛吟誦古老詩篇般的低沉語調緩緩說道:
“在久遠到連星辰都尚未點亮現今模樣的年代,為了對抗席卷星海的混沌潮汐,最初的先賢們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有的尋求以絕對秩序構築壁壘,有的試圖駕馭並引導混沌,還有的…選擇了第三條路。”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那暗色的棺槨,看到了遙遠的過去。
“‘守寂者’,便是這條道路的踐行者與犧牲者。他們並非死亡,而是主動將自身的意誌、生命乃至存在本身,無限趨近於宇宙的‘基底狀態’,一種絕對的‘無’與‘靜’。在這種狀態下,他們成為了活的‘錨點’,以其自身的‘靜’,來平衡外界無儘的‘動’,以其自身的‘無’,來中和混沌的‘有’。”
阿克洛斯轉過身,看向卡拉斯,眼神深邃:“這片遺跡,這座平衡大廳,便是依托一位‘守寂者’的長眠而建立。祂的沉寂力場,是此地所有平衡法則的源頭,也是能夠‘歸寂’混沌能量的根本原因。”
卡拉斯瞬間明白了過來。阿克洛斯帶他們來這裡,並非欺騙,而是指向了問題的根源!想要安全地利用源核淨化獨眼船長體內的混沌侵蝕,關鍵不在於某個特定的儀器或法術,而在於借用這位“守寂者”散發出的“沉寂”力場!
“您是說……我們需要在這裡,借助這位‘守寂者’的力量?”卡拉斯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震撼。利用一位古老存在長眠所散發的氣息來救人,這聽起來太過玄奇。
“不是借用,是‘請求共鳴’。”阿克洛斯糾正道,他的表情無比鄭重,“‘守寂者’並非死物,祂們保持著最低限度的、超越我們理解的感知。任何試圖強行抽取或乾擾其沉寂狀態的行為,都會導致力場崩潰,甚至可能驚醒祂,那後果不堪設想。”
他抬手指向那片黑色的水域和懸浮的棺槨:“你們需要做的,是帶著純淨的‘源核’與需要救治者,靠近那片水域。以源核作為媒介,以你們守護同伴的堅定意誌作為‘祈請’,嘗試與‘守寂者’的沉寂力場建立最細微的共鳴。如果你們的意誌足夠純粹,目的足夠明確,且得到‘守寂者’的默許,那麼祂散發出的力場,便會自然而然地幫助你們‘梳理’並‘歸寂’那份混沌侵蝕。”
這個方法聽起來充滿了不確定性,依賴於一位沉眠古老存在的“默許”。但除此之外,他們似乎也沒有更好的選擇。強行使用源核的風險,阿克洛斯已經說得很清楚。
“我們該如何開始?”卡拉斯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決定。無論如何,這是一線希望。
“將你們的船靠近水域邊緣,但不要踏上那片黑色水域。”阿克洛斯指示道,“然後,取出源核,將其置於需要救治者的身前。集中你們所有的精神,想象那份沉寂的力量如同溫柔的水流,洗去侵蝕的汙穢。記住,是‘引導’與‘請求’,而非‘命令’與‘奪取’。”
卡拉斯看向呂桑德和暗爪,點了點頭。
“龍息號”緩緩駛向圓形大廳的邊緣,在距離那片黑色水域僅一米之遙的地方停下。呂桑德小心翼翼地將依舊處於強製沉眠狀態的獨眼船長從船艙中抬出,平放在甲板上。
卡拉斯取出那塊純淨的紫色源核,將它輕輕放在獨眼船長的胸口。晶核內部緩緩旋轉的紫色星雲,在周圍沉寂力場的影響下,似乎流轉得更加緩慢、平穩了。
暗爪伏在卡拉斯身邊,熔金色的瞳孔緊緊盯著獨眼船長和那塊源核,喉嚨裡發出低沉的、仿佛祈禱般的嗚咽。呂桑德則屏住呼吸,雙手緊張地握在一起。
卡拉斯閉上眼睛,將一隻手按在源核之上,另一隻手則緊握著“虛空執政官”以穩定心神。他摒棄所有雜念,開始在腦海中構建清晰的意念:
以手中源核為橋,
以守護同伴之誌為引,
祈請沉寂之力,
撫平混沌之傷。
歸寂…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重複著這個意念,將自己的精神力、暗爪傳遞來的守護意誌、乃至呂桑德的期盼,都彙聚在一起,如同涓涓細流,通過源核這個媒介,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片代表著絕對“靜滯”的黑色水域,探向那具沉眠的棺槨。
起初,沒有任何反應。那片水域依舊漆黑如鏡,棺槨依舊散發著冰冷的死寂。
但漸漸地,卡拉斯感覺到,放置於獨眼船長胸口的源核,開始微微發熱。它內部旋轉的紫色星雲,與周圍那無形的沉寂力場,似乎產生了某種極其微弱的、難以察覺的共振。
緊接著,在所有人緊張的目光注視下,那片平靜的黑色水麵上,毫無征兆地蕩漾開了一圈細微的漣漪。
漣漪的中心,並非來自水下,而是來自於那具懸浮的、暗色的棺槨。
一道比月光更加清冷、比深淵更加幽邃的微光,自棺槨表麵一閃而逝。
隨即,一股無形無質、卻仿佛能滲透靈魂的“靜寂”之力,如同被喚醒的潮汐,緩緩漫過“龍息號”,將獨眼船長、源核、以及正在祈請的卡拉斯,溫柔地籠罩其中。
淨化,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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