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爪拚儘全力,燃燒著體內那危險平衡的力量,如同一顆拖著暗金與銀輝尾跡的流星,逆著滔天龍威與狂暴的能量亂流,沿著熔鐵河向上遊亡命飛馳。
身後的咆哮與大地崩裂的巨響如同追命的喪鐘,每一次都震得他們氣血翻湧,靈魂搖曳。
不知飛了多久,或許隻是片刻,卻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前方,熔鐵河的河道陡然收窄,兩側不再是平坦的河岸,而是陡然拔起的、如同被巨斧劈開般的漆黑山崖。山崖極高,投下沉重的陰影,將下方一段河流籠罩在近乎永恒的昏暗之中。
這裡的氣息,與下遊的狂暴灼熱截然不同,更加陰冷,更加沉滯,連奔騰的熔岩流到了此處,流速都似乎減緩了許多,顏色也變得愈發暗沉,仿佛流淌的不是熔岩,而是粘稠的、冷卻中的金屬血液。
暗爪的力量幾近枯竭,體內那脆弱的平衡再次岌岌可危,晶甲下的光芒紊亂閃爍。他發出一聲疲憊不堪的低吼,飛行高度不斷下降,最終不得不向著左側一處較為寬闊的、靠近崖壁的岩石平台滑翔而去。
砰!
沉重的龍軀砸落在平台上,激起一片塵埃。暗爪伏在地上,劇烈地喘息著,熔金色的豎瞳都黯淡了幾分。
卡拉斯也從龍背上躍下,腳步有些虛浮,臉色蒼白如紙。連續的高強度消耗與龍威壓迫,讓他的靈魂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
兩人暫時脫離了那蘇醒古龍的直接視線,躲入了這片相對狹窄、陰暗的河穀。然而,他們並未感到絲毫安全。
因為,一股新的、截然不同的壓力,正從四麵八方緩緩滲透而來。
這股壓力,並非下遊那古龍般狂暴張揚的龍威,而是更加內斂,更加深沉。它仿佛源自他們腳下的岩石,源自兩側高聳的崖壁,源自這整片昏暗的河穀。
這是一種磐石般的意誌,冰冷,堅固,帶著一種曆經萬古風霜而不動的漠然與排外。
它沒有主動攻擊,甚至沒有明確的敵意,隻是存在著,如同山巒本身的存在。但在這股意誌的籠罩下,卡拉斯感覺自身的法則星圖運轉都變得遲滯了幾分,仿佛被無形的巨石壓製。
暗爪也不安地低吼著,他能感覺到,這片土地拒絕著他,排斥著他體內那屬於混沌與毀滅的氣息。
這裡,是另一位存在的領地。一位與下遊那咆哮的古龍截然不同,卻同樣古老、同樣強大的存在。
卡拉斯警惕地環顧四周。平台靠近崖壁的一側,岩體呈現出一種奇異的、如同層層疊疊的巨鱗般的紋理,顏色比周圍的岩石更加深邃,近乎墨黑。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如同硝石與古老金屬混合的氣味。
他的目光,最終定格在平台儘頭,那片與崖壁連接最為緊密的陰影深處。
那裡,並非空無一物。
陰影之中,隱約可見一個極其龐大的、與山岩幾乎融為一體的輪廓。那輪廓匍匐著,如同山巒延伸出的一部分,安靜得可怕。
但仔細看去,卻能分辨出那並非自然的岩石構造——那有著隱約的、收攏於身側的翼膜的痕跡,有著如同嶙峋石柱般粗壯的肢體,以及一個深深埋入岩壁陰影中的、難以看清全貌的頭顱輪廓。
它就在那裡。仿佛自天地開辟之初,便已在此沉睡,與這片峽穀,與這崖壁,化為了一體。
這是一頭……蟄龍?一頭將自身與大地山川徹底融合,幾乎化為地脈一部分的古老龍類?
卡拉斯的心沉了下去。剛出龍潭,又入……不,這裡或許比下遊更加危險。下遊的古龍雖然狂暴,但其意誌清晰可見,其行動尚有跡可循。
而眼前這位,其意誌與這片土地渾然一體,深沉如淵,根本無法揣度。它沒有散發敵意,或許隻是因為他們的闖入,在它看來,與風吹過石縫、水流過河床並無區彆,尚不足以引起它的“注意”。
但一旦它真正“注意”到他們……
就在這時,暗爪似乎因為疲憊與力量紊亂,一個趔趄,一隻覆蓋著晶甲的龍爪無意識地在平台的岩石上劃過,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刮擦聲,濺起幾點火星。
這聲音,在這片死寂的、唯有熔岩低沉流淌聲的河穀中,顯得格外突兀。
刹那間——
那股原本隻是彌漫在四周、深沉內斂的磐石意誌,猛地“活”了過來!
仿佛沉睡的巨獸被蚊蚋叮咬驚醒,一股冰冷刺骨、帶著被冒犯的不悅與絕對威嚴的意念,如同驟然蘇醒的山崩,轟然從四麵八方壓向卡拉斯與暗爪!
平台開始微微震顫,兩側的崖壁發出低沉的轟鳴,細小的碎石從上方簌簌落下。陰影中,那個龐大的輪廓似乎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那深深埋藏的頭顱所在的方向,兩點如同地底深處燃燒的炭火般的幽紅光芒,在陰影中緩緩亮起,帶著一種俯視螻蟻般的漠然與審視,牢牢地鎖定在了平台之上,那兩個不速之客的身上。
它,醒了。
不是因為下遊的劇變,不是因為外敵的入侵,僅僅是因為……領地之內,那一聲微不足道的噪音。
磐石之怒,無需咆哮,其重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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